日光暖融融,沈攸脊背卻陡然一僵。
鼻間萦繞着的是熟悉卻又陌生的氣息,她本能地後退一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再擡眸時,神色冷清,“國公爺請直言。”
姑娘的裙擺在地上光圈之中旋開微蕩的弧度,轉瞬間,便離得遠了些。
褚骁壓下眼底的晦暗,這才開口道,“三日後的端午宴。”
端午節,睿仁帝齊瑾承将在宮中設宴,這是前幾日就已經從宮裡來的消息。
此事沈攸知曉。
隻不過她從沒将宮宴和香囊聯系起來。
端午宴衆臣及家眷都在,人多眼雜,沈攸不想與他在明面上有太多交集。
眼底的猶豫之色十分明顯。
褚骁繼續說道,“人多反而沒什麼人會注意到,你可放心,不會被發現。”
隻是還個香囊罷了,怎的被他說得好像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一樣。
“不必了,”沈攸再度抿了抿唇,“我讓紫藤随你回國公府,你将香囊交給她便好。”
她不想去國公府,也不想在宮宴之上與他有交集,更不想香囊拿不回來繼續有牽扯。
所以,讓紫藤去國公府拿是最好的方法。
但褚骁沒給她機會,“适才是我失言,忘了待會兒還有要事要辦。”
這話的意思,便是紫藤即使去了國公府,也拿不回來香囊。
沈攸氣結,心頭陡然升起些許煩悶。
她擡眸看了他一眼,隻落下一句“還請國公爺說話算話”,便直接轉身離開。
屏風之後的身影隻剩一道。
沈攸出來時,臉色并不好看,紫藤面上擔憂,卻也不好就這麼直接問出來。
方奇還在,沈攸同他交代了幾句,拎着裙擺邁過地栿,出了茶樓。
而在她身後,男人望着她背影的目光裡,滿是灼灼深意。
*
三日後,端午宮宴。
入了夜宮城繁燈亮起,将巍峨宮殿映照出熠熠光芒,仿似連角落中的陰暗,都一并照亮。
宮殿穹頂寬高,裝飾典雅奢華,牆壁與廊柱上的雕紋細膩精美。
沈攸一身煙青色雲紋羅裙,同沈香凝一道,跟在沈耀和陳秋蓉身後。
沈霖珲拜在應亳老先生門下讀書,如今遠在譽州,所以今日這宮宴他沒來。
宮燈明亮,宮殿之中,内侍婢女低首忙碌着。
四人一入内,便瞧見席上的多數位置已經坐了人,男子華服錦袍,女子披羅戴翠,互相寒暄着,談笑風生。
宮女上前,領着四人落坐。
這一處動靜,引得衆人齊齊擡眸看過來。
便見滿座的公子小姐當中,有一道白得晃眼的身影。
沈攸今日這身裙衫已經極盡低調,發髻上僅佩着兩支簡單的珍珠步搖,蛾眉淡掃,朱唇微點,除此之外再無裝扮,卻依舊奪去多數人的視線。
楊柳腰,芙蓉面,比之那些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多了幾分無法言明的妩媚,一步一移間,腳踝邊的裙擺漾出花紋,每一下都曼妙生姿。
沈攸不常參加宮宴和各府宴席,她的突然出現,讓席間不少人的讨論重點轉移到她身上。
各家小姐羨慕有之、好奇有之。
公子們則是看一眼、再看一眼,随後感慨沈大姑娘秀媚不減。
這些目光如此明顯,沈攸如何不知。
隻是她不欲理會,跟在沈耀身旁落坐。
她不主動同人攀談,卻也不會對前來寒暄的人視而不見。
有剛邁入宮殿門的官家小姐朝她走來,輕聲同她打着招呼。
沈攸勾着唇,有禮有節地回以一笑,隻是剛一颔首,那姑娘身旁另一人就輕輕扯了扯她的袖子,低聲道,“那是個和離過的,莫同她走太近,不然以後親事可不好談。”
那姑娘一愣,轉頭又看了沈攸一眼,尴尬地笑笑,卻是沒再同沈攸多說什麼,跟着另外那人離開。
如此情況,沈攸已經習慣。
她面上淡淡,瞧不出喜怒,回身又坐了下來。
沈耀正同旁邊的官員寒暄,并未注意到這邊的動靜,可陳秋蓉卻将這個過程瞧得分明。
她神色不愉,卻又不能顯露,隻能扯了扯唇角,端上侯府夫人該有的氣度。
而另一旁的沈香凝,側眸掃了眼對沈攸出言不遜的女子,眼底隐含鄙夷,又将目光落在沈攸身上,見她毫不在意,這才收回視線。
席間的熱鬧依舊。
因着沈攸和離過的身份,那些未出閣的世家小姐多不願前來打招呼,她也樂得清靜,一會兒垂眸飲茶,一會兒看向宮殿中内侍們忙碌的身影。
不多時,宮殿門口處再度傳來動靜。
她下意識擡眸,随即眸光微閃,收回視線。
來人是褚骁。
男人一身墨朱色寬袖錦袍,面容冷冽英俊,腰間玉扣腰封勒出男人緊勁的腰身,長腿一邁,凜凜生風。
從當初在邊境軍營的曆練,到後來侯府遭禍他韬光養晦,再到最後的舉事謀定戰場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