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包雲秀笑,重重點頭。
她是窮苦人家出身,這輩子就沒見過這麼好的院子,能得一處容身之所,于她而言已經難得的恩賜。
看到包雲秀開心,沈攸心情總算是好了些。
她唇邊揚起抹笑容,道,“喜歡就好。”
“唐老二已經被抓進京兆府,晚些我會找訟師為你寫狀紙,一定會讓他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好,雲秀相信姑娘,”包雲秀定定地看着沈攸,眼底是全然的信任和鄭重。
***
夜已深。
月光清華,朦朦胧胧,有雲層飄過,僅是轉瞬間,便将月光遮掩住。
宮牆被籠罩在一片暗色之中,乾政殿内卻燭火通明。
褚骁一身墨色窄袖錦袍,正抱着小酒壇,坐在齊瑾承批奏折的龍案面前的台階上。
一雙大長腿随意敞着,那張冷峻鋒利的臉此刻染上酒意,黑眸微眯,眼底晦暗灰敗。
而齊瑾承無甚形象地坐在他身旁,舉起手中的小酒壇同他的碰了一下,自顧自地飲酒。
他們是交過命的好友,一起飲酒是再經常不過的事。
可上一次褚骁這樣心情低迷拎着酒壇子來找他,還是在四年前。
如今天下大定,百姓安居樂業恢複如前,與當時他們偷偷駐紮在山間已是截然不同。
唯一相同的,便是他兩次心情低落陰郁,都是因為沈攸。
齊瑾承像是想起什麼,斜睨他一眼,“如今回到臨安城了,人也見到了,話也說上了...”
他頓了頓,又道,“阿骁,我還是那個問題。”
“你當真從來不後悔嗎?”
後悔...
褚骁垂眸,掩下眼底翻湧的情緒,酒意将他冷冽的眼尾熏紅,他喉結滾動。
良久,沉啞的聲音響起。
“不後悔。”
***
沈攸的動作很快,說要寫狀紙,隔日便已經請來臨安城有名的訟師。
狀紙剛剛寫好,京兆府的差役就上了門。
唐老二是被褚骁的人抓進京兆府的,京兆府尹自然不敢輕視,當時就用牢獄裡的辦法,硬生生給唐老二醒了酒。
有嫌疑人,那就得有苦主。
因此,差役上門來找包雲秀。
京兆府的公堂裡,明察秋毫四個大字高懸于上。
正下方,威嚴坐着的,是京兆府少尹。
包雲秀何曾來過公堂,眼下整個人有些局促不安。
但好在沈攸就陪在她身邊,一旁還有勝券在握的訟師。
她心下稍定,站在公堂最中間,雙膝下跪,雙手高舉過頭頂,呈上狀紙,“民女包氏,有一事訴于唐老二,狀紙在此。”
“請大人明察秋毫。”
京兆府少尹清了清嗓子,讓人将狀紙呈上來,之後又命差役将唐老二提來。
不過片刻,便有鐵鍊聲響起。
包雲秀下意識往後望,便見前幾日在巷口還耀武揚威的唐老二,眼下幾乎路都走不動,靠兩名差役一左一右地架着,才能來到公堂之上。
沈攸一愣,顯然也沒想到唐老二隻是在京兆府的牢獄裡待了幾天,就變成這幅鬼樣子。
她陡然想起那日在巷口處,褚骁說的話。
“把人押到京兆府,給他醒酒。”
想來,唐老二如今這樣,是因為差役動手給他“醒酒”了。
思及此,沈攸心中冷嗤一聲。
也好,讓唐老二體會一下這種毫無還手之力的絕望。
這個案子其實十分簡單。
若不是褚骁的人親自将唐老二送來,甚至都不需要勞煩到京兆府少尹親自坐堂審理。
沈攸、紫藤和馬夫,甚至于碧露軒裡的夥計和包雲秀以前的鄰居,都是證人。
更何況包雲秀身上還有那些青青紫紫尚未消退的被打痕迹,京兆府隻需找個婆子一瞧,便已經鐵證如山。
然而在判定之前,京兆府少尹眉毛一挑,下意識掃了眼公堂之後隐蔽的角落,随即嚴肅道,“無論成婚與否,都不是毆打他人的借口,更何況包氏女同唐老二和離之後,依舊遭受着非人虐待,此為大齊律法所不容。”
“此案證據确鑿,依據律法,今判唐老二笞三十鞭,流放八年。”
聽到這個結果,包雲秀猛地瞪圓了眼,興奮溢于言表。
她原本以為,若是能給唐老二一頓鞭刑,那便不枉來這公堂走一趟。
卻沒想到,這結果遠比她想象中的更好。
“退堂——”
差役的聲音響起。
京兆府少尹臨走之前,與沈攸不期然目光相撞。
沈攸頓了頓,便瞧見京兆府少尹朝她微微颔首,她亦回以一禮。
再擡眸時,京兆府少尹已經離開。
隻公堂與後堂連接的一屏之後,似有暗色錦袍衣擺一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