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攸一下明白了,連忙躬身去看他的腿。
适才慌忙又光線受阻,眼下借着火光才看清,他左小腿和膝蓋的位置有着大片滲出來的血。
一碰,褲子和外袍全濕。
是被血染濕的。
沈攸抖着眼,強迫自己不去看手上沾到的血,“你告訴我,要怎麼做?”
她哪有什麼野外生存的技能,不懂該如何處理。
褚骁對自己的傷已經有了判斷,擡眼在山洞之中掃了一圈,趁着自己現在神思還清醒,告訴她,“用樹枝将傷處固定起來。”
他從右腿長靴抽出把小刀,遞到她手中,再看向她時,濃墨眼眸中投射出暖黃的光,“會用嗎?”
沈攸點頭,從适才抱進來的那些樹枝當中挑挑揀揀,選出幾支比較闆直的,用小刀将樹枝上淩亂的枝葉去除,之後用力撕開自己的袖子,摸到他腿上的傷處,用布條将樹枝固定住。
可做完這一些,她仍不放心,“你的傷...”
因為失血,褚骁臉色白得很快,眼前也越來越暈,但他不想她擔心,拉住她的手,難得有了閑心打趣,“怕我瘸了?”
沈攸一愣,睜着泛着水光的杏眼就去瞧他,眼底的擔憂顯而易見。
他看到了,倏覺這腿傷得也挺值,能得她的憐惜。
卻也不想她真的憂心忡忡,“放心。”
“待回去給蔺大夫看一看,沒什麼大事。”
沈攸乖乖任他拉着,又坐回原來的位置,兩人緊挨着。
今日遭遇這意外,如今兩人獨處于山洞,她明顯不再抗拒自己的靠近。
褚骁心思百轉千回,身子朝她這邊歪了歪,逐漸有氣無力,“頭暈。”
男人高大的身軀就這麼靠過來,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頸側。
沈攸許久未曾與人這麼親近,有些僵硬,卻不忍心推開他。
畢竟...他受傷是為救她所緻。
外頭的雨還在繼續下着,雨聲夾雜着風聲,将林間樹木吹呼簌作響。
還有遠近間或響起的雷聲,以及天邊劃破的閃電。
知曉褚骁的傷并無大礙未能讓沈攸緊蹙的秀眉松開。
适才馬車四分五裂之時,紫藤和綠蘿都被甩了出去,不知現下是何情況。
——
與此同時。
午睡小憩醒來去沈家小院,卻找不到沈攸的齊昭顔耷拉着腦袋去到葉茗钰院子。
外頭雨聲不斷,小姑娘裙擺未沾任何濕氣。
“母後,你可知仙女姐姐去哪裡了?”
葉茗钰問,“她沒在自己的房間嗎?”
齊昭顔搖頭,“不在。”
葉茗钰擡眸看了眼外頭還未停下的雨,心中也有些疑惑。
這麼大的雨,照理說...即使要賞景也不該現在出去。
從外頭進來的齊瑾承恰好聽到母女倆的聊天,道,“褚骁也一個下午不見人。”
聞言,夫妻二人擡眸,相視一眼。
正要開口,内侍着急忙慌跑進來通禀,“陛下,娘娘,大事不好了。”
“何事慌張?”
内侍撲通一聲跪下來,“沈大姑娘的婢女說,沈大姑娘午後乘馬車想去桂花林賞景,不知怎的馬車突然失控,婢女摔下馬車昏迷,醒來後發現...沈大姑娘不見了...”
“什麼!”
葉茗钰猛地站起來,“攸攸的婢女呢?讓她進來。”
“是。”
紫藤和綠蘿兩人身上有着大大小小的擦傷,一瘸一拐地走進來,直接跪在地上,哭道,“陛下,娘娘,求你們快派人去救我家姑娘...”
齊瑾承眸色肅厲,“怎麼回事?”
紫藤低着頭,還未開口,就聽到外頭又有人冒雨前來禀報。
是褚骁身邊的牧庚。
“陛下,我家主君一個下午未歸。”
“轟——”的一聲。
雷聲炸開。
已近日暮,烏雲沉沉,行宮四處掌燈。
廊道上,夜風裹挾着雨絲穿堂而過,宮人和侍衛腳步聲陣陣,紛忙雜亂。
葉茗钰安撫着齊昭顔在房間歇下,齊瑾承親自帶着人去了山崖邊。
今日之事過于蹊跷。
沈攸乘坐的馬車是那日來行宮時坐的那輛,車身完好,且出發前剛剛讓馬夫檢查過,所有一切都正常。
這才來了行宮幾日,怎的說壞就壞。
但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先找到人再說。
齊瑾承仔細詢問了牧庚和紫藤綠蘿,心中有了推測,褚骁應是去找沈攸了。
兩個丫鬟帶着他們到了馬車出事的地方。
落了一下午的雨逐漸變小,但泥地上拖漿帶水,連馬車車轍痕迹都被隐去。
山上的風呼冽洌作響,四周昏暗一片。
金吾衛将領帶着人在崖邊搜查一圈,回到齊瑾承跟前複命,“禀陛下,樹林裡發現些許木闆和麻繩,應是馬車上邊掉落下來的。”
“周圍沒有人。”
“山崖邊的藤蔓和樹枝有被扯斷和壓過的痕迹,國公爺和沈大姑娘...很可能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