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厭生從鬼帝大殿離開後,推開了大殿隔壁的一扇沉重的門,一股混合了紙張與墨水的獨特香味撲面而來。
這裡,是她小時候的罰室。
房間的中央擺放着一張漆黑的巨大木桌,桌旁依次擺放這兩把扶手椅。桌面光滑得如同鏡面,倒映着牆上密密麻麻的書籍。
從前,南方鬼帝嫌她鬧騰,将她禁锢在椅子上,隻讓她看書,其他什麼都不許做,又怕她孤單,硬把公文搬到這裡處理。
後來,她開始不服管教,南方鬼帝就把她關在這裡寫大字,不寫完不準出去。
沿着牆邊,每一排書架都整齊地擺放着各類書籍。她小時候愛看的話本,和一些練字帖完好地擺放在最下層。
而在房間的另一端,一面牆展示架格外注目,架子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物件。
巍厭生站在架子下面,視線劃過一個插着殘枯花枝的瓶子,又迅速離開移至旁邊一個不起眼的木盒上。
木盒子周身雕刻着精細的紋路,紋路下暗淌一絲金色暗紋。
巍厭生伸手将它拿下來,木盒子的暗紋随着她的動作而流動起來,看上去像是開始在木盒子的表面上蜿蜒遊走。
回到房間,看到巍夢魚在睡覺,沒有打擾她,
巍厭生将枯枝瓶子和盒子放到坐上,她支起了窗戶,一片妖紫色的花海映入眼簾。
她坐在窗前,還是想起了那個枯枝花瓶。
那時她才被南方鬼帝撿回半條命,因身心受了傷,終日沉浸在郁郁寡歡當中。
她每日就像行屍走肉一般,坐在羅浮山的山頭不知道在想什麼,一呆就是一整天。
謝長安和謝無赦得知她醒過來以後,就來到羅浮山的鬼帝宮中看望她,但兩人并沒有找到巍厭生的身影。
兩人不甘白跑這一趟,便向冥衛打聽到巍厭生常去的地方,兩人在羅浮山尋找了起來。
謝長安找到巍厭生的時候,她就坐懸崖邊上伸出的一塊石闆上。
巍厭生的臉色蒼白如紙,眼神空洞,她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裡,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與那昏暗黑幽的深淵融合在一起,整個人搖搖欲墜。
謝長安的心裡湧起了一種恐慌,他不敢打破這份沉默,隻是默默地靠近她,然後坐在她旁邊。
過了許久,似乎察覺到他的存在,她偏過頭來,輕聲說:“是你啊。”
謝長安不知道怎麼安慰她,于是便把她沉睡的這幾十年發生的趣事告訴她。
巍厭生神色未變,謝長安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再聽。
他斟酌一番小心翼翼地說出鬼帝如何處置了那對男女的事。
巍厭生聞言眼眸微動,但是并沒有很吃驚。
她從沒有去打聽過他們,但她了解鬼帝,無論鬼帝對他們做出什麼樣的處罰,她都不覺奇怪。
自那以後,謝長安總是來懸崖邊上找她,有時候會說一些趣聞,有時候會帶一些玩意,有時候會靜靜地陪她坐一整天。
她不明白謝長安為什麼這麼清閑,但她也沒問。
說實話,她也不知道這樣過了多久,直到有一天,她看見他仔細地端着一個花瓶,動作謹慎。
那個花瓶通體漆黑,瓶身雕刻着複雜的篆文,瓶口罩着由五條延須彙聚于頂的籠罩。
籠罩周圍有微白的氣流盤旋,氣流包裹着一支枝條,枝條頂部的花苞欲欲待放。
她看到了那花苞,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那不是冥界的花。
冥界沒有生機,養不活人間的任何植物。
她曾今想要種一株植物,但冥界僅有的四種花,她都不喜歡,于是她去了陽世,希望能從陽世移植一株植物回冥界,可陽世的植物,隻要她一碰到就會立即失去生機,迅速枯萎。
為此她做了很多嘗試,無一例外都失敗了,就連黃泉路上的百花店,裡面售賣的也隻有永生花,她隻好放棄了。
她不知道謝長安是怎麼做到把陽世的花帶回來的,隻見他小心翼翼地把瓶子遞過來,示意她接住。
巍厭生伸手捧住了瓶子,隻一瞬間,瓶中的花苞就盛開了,粉白色的花瓣層層舒展。
她眼中閃過驚訝,她伸手輕輕地撫摸花瓣,低頭聞到了一陣奇異的香氣,她兀然笑了。
謝長安也笑了,他的笑容,同手中的盛開的花一般,赤忱溫暖,又如陽光穿透烏雲,驅散了積久不散的陰霾。
巍厭生知道鬼帝每天都會來看她一眼,她也知道謝長安進出羅浮山是鬼帝默許的,或許她對謝長安産生了一點異樣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