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命劍被抽出,不在手中,也不在身邊。
身為劍修無法觸碰本命劍,應該感到不适,像是缺少了身體的一部分,但事實上那種感覺并不強烈。
……因為這條龍的氣息和他的劍,實在相似。
葉灼指節微屈,擡手似是要喚劍前來。
卻被離淵看出,反握住手腕按在寒玉榻上。
隻論身軀力量,人自然不能與龍族相比,葉灼抽不出。
若即若離的香息裡,離淵離他很近。
葉灼很不喜歡和他人有如此近的距離。雖然因為本命劍的緣故,對此人并無太多抵觸,但下意識裡他還是要去推開離淵。
然而全身的力氣都被那氤氲的信香化去,手指隻是按在離淵肩頭,根本沒有多少力道。
這樣的動作,反而是讓他更加觸碰到了離淵。
和本命劍截然不同,這是一具活着的身體,并且,存在感尤其明顯。
手指再往下三寸就是胸膛,這人的心髒在跳動,葉灼能聽到心髒跳動的聲音,感受到那種微微的振動。
——這一切都不是他能習慣的。
就像接住那隻鹿崽,有一點輕飄飄的重量,手指下就是它溫熱的皮毛身軀,還有撲通撲通跳動的心髒。
那真會讓人覺得不适。
當然,龍崽和鹿崽不太相同。
鹿崽的身體在手中,稍微一用力就死了。
龍是死不了的。
即使是十年前未長成的龍,你的劍,說到底也留不下它的性命。
十年後,龍還會再從東海來到人世,耀武揚威一般出現在你面前,用他的劍來問你的劍,讓你看見他十年來學會了多少。
葉灼還記得那隻鹿崽的心髒鼓動得很快,讓人立刻清晰想到劍刃穿過去時的聲音,以及劍身傳來的微妙觸感。
龍的心跳卻很緩,像海淵裡的暗流,想不出刺進去的樣子。
有逆鱗的時候人出劍會被龍鱗擋下。但是即使沒了護心的逆鱗,龍依然不會死。
人間最烈的毒藥最多也就是讓它睡上一月,醒來後毫無損傷。心血流出的時候他曾經感受過那顆心髒,沒有逆鱗,但還有無形屏障,莊嚴強橫,可越萬古。
不知是天生的罩門,還是有長輩護佑,都不出意料。
畢竟,龍乃大道生靈。
等到萬年之後,這方人界已化為煙塵,龍也還會在,甚至到那時才算一條龍的盛年,那時候,它的力量,應已如日月洪荒。
葉灼睜開眼,手指靜靜貼着龍崽的胸膛。
感到葉灼似有異樣,離淵問:“怎麼了?”
葉灼搖了搖頭。
是麼?離淵看他眼睛,想從中看出些什麼。
……卻是隻覺得波光潋滟,算了,離淵覺得自己應該去看看大夫。
但是那淡淡的目光讓離淵警惕,這個人像是又在打他的主意。
“怎麼,”離淵問,“你還想取什麼?”
清白無端被懷疑,葉灼不置可否,擡眼看着離淵,似笑非笑。
“聽聞你龍族有秘法,可将自身血脈平分給别族生靈,使其脫胎換骨為蛟龍,真假?”
“有倒是有,不過隻能用一次。用完之後,自身血統也跌至蛟龍。”離淵說。
龍界之大無奇不有,确實也有用過此法,由真龍退為蛟龍,壽盡而亡的。
“你應該說,沒有。”葉灼說,“否則,不怕我設法把你血脈也拿走?”
許是信香的作用,離淵覺得這人的嗓音低了一些,帶一點沙啞,像是寒天孤月有一半隐在了雲霧之後,光芒都變得朦胧如水。
——說得像真的一樣。
離淵嗤笑:“得了,葉灼。蛟龍血脈,你看得上?”
葉灼在信香中思索一會兒,答:“你說得對。”
離淵早有所料,冷哼一聲。
看來是信香還不夠濃,讓此人在這胡言亂語,前兩次可是一言不發任人擺弄。
葉二宮主今日着裝簡單,要扯開也不難,幾下就散開了。
尤其手無寸鐵身無修為,每次被制住總是下意識要去掙動,掙動未果時眉目微蹙,格外賞心悅目。
離淵目光從他胸膛看至腰身。
那些薄韌分明的肌理很美,但他知道絕不僅僅是好看而已,這個人接得住兩儀界域,擋得住真龍原身,這樣一副身軀,本就是要去登霄問道,見證人道絕頂的。
可是,如此奪目。
無端覺得像一柄無鞘的玉劍,纖長剔透。手指撫過去,像是下一刻就要被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