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蕭飒隐約感到自己躺在一張柔軟的床上，周圍偶爾有進出和交談的聲音，間或一些試管藥瓶清脆的擦碰聲。

直到這些聲音漸漸淡去，鼻尖傳來消毒水的氣味，蕭飒終于徹底清醒過來。

入目是鐵灰色的金屬天花闆，耳邊傳來一道陌生的聲音：“軍醫，這家夥醒了！”

蕭飒扭過頭，一個背着槍的士兵正招呼軍醫過來給他做檢查，對方低下頭問話，蕭飒眨了眨眼，老實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軍醫一愣，皺着眉頭對士兵交談幾句，後者瞧了瞧蕭飒，很快一起離開。

四周重回安靜。

自從被一群士兵從星盜飛船上救出來，蕭飒昏沉中勉強保持着一線警惕，直到确定對方認真給予治療，并且沒有發覺他這個“外星人”身份，才松了口氣，看來臨時計劃奏效了。

蕭飒坐起身，身上的繃帶顯然重新包紮過，手背正在注射點滴。

作為S級Alpha身體素質格外強悍，在星海域的人看來十分嚴重的傷勢，蕭飒睡過一晚感覺好了不少，他瞥一眼點滴吊瓶上不知名的藥劑，随手将針頭拔掉。

蕭飒環顧四周，這是一間白色的隔離病房，内部有單獨的衛浴，窗戶被遮光闆擋住看不見外面，天花闆一角有一盞應急燈，下方有微弱的紅光一閃而逝。

那八成是個攝像頭，後面指不定誰透過屏幕正在觀察他，蕭飒若無其事收回視線，假裝沒注意。

房門這時再次被打開，之前的士兵帶着一隻長尾貓精神體走進來，手裡拿着一個半月形的耳套，遞給蕭飒，示意他戴在耳朵上。

似乎是個臨時機械翻譯，蕭飒在語言庫裡搜索了好一會，才堪堪找到一種勉強類似的語言。

隻不過這門語言已經古老得近乎失傳，存在大量缺失和語義不符，聽上去依然有極大歧義。

士兵等他調整好，開口詢問：“你能聽明白嗎？”

翻譯器語音AI字正腔圓念出機翻：你聾嗎？

蕭飒：“……”怎麼說話呢！

士兵：“名字？”

這個單詞他聽懂了：“蕭飒。”

士兵：“怎麼會在那艘船上？”

翻譯機：怎麼在那張床上？

蕭飒奇怪地拍了拍床沿：“不是你們抓我來的嗎？”

士兵一本正經地提取關鍵詞：被抓來的。

兩人一個敢問一個敢答，蕭飒不想回答就裝傻，雞同鴨講半天。

白色的長尾貓蹲在蕭飒腳邊，好奇地望着他，蕭飒這次沒有釋放攻擊性信息素，周圍隻萦繞着些許微弱的氣味。

龍舌蘭的酒香，微醺和清淺的回甘，帶着奇妙的吸引力。

小白貓依然靈敏地捕捉到這一絲獨特的氣息，飛快豎起尾巴，繞着蕭飒的腿開始蹭，一邊眯着眼喵喵叫，蕭飒忍不住撓了撓它的下巴，小貓呼噜噜叫得更歡了。

感受到自家精神體傳來的訊息，士兵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又飛快寫下幾句話。

對方叫人送了一些水和食物就離開了，最後蕭飒也不知道他到底記錄了些什麼。

※※※

隔離病房不遠處的觀察室裡，金發軍團長雙腿交疊靠在皮質靠背椅裡，正默默看着實時監控畫面。

一名茶色頭發的勁瘦男子侍立在他身側，正是蘭帝斯上将最倚重的副官兼參謀長，卡洛·萊曼。

卡洛撫了撫鼻梁上的銀邊眼鏡，打開手裡一份記錄彙報：“此人名叫蕭飒，來曆不知，語言不通，初步判斷是某個偏遠星系的旅行者，因飛船事故被斷峰星盜團俘獲。”

“負責看守此人的星盜俘虜堅稱，對方是一名兇殘的恐怖分子，非但沒有受傷，反而逃出牢籠對他施暴。”

“但我們的軍醫明确表示，此人内傷外傷都十分嚴重，幸虧被我們及時救出來，能活下來都是命大。”

卡洛頓了頓，又翻開士兵審訊的筆錄，道：“審訊員精神體異能是謊言和情緒感知，據他的精神體判斷，此人友善溫和，言語誠實可靠，在他身邊就像‘在父親懷裡一樣舒适’。”

蘭帝斯：“……”

這位金發軍團長沉默片刻，蹙眉道：“告訴審訊員以後做記錄别用這麼誇張的形容。”

卡洛微笑：“好的長官。”

“卡洛，你怎麼看這個人？”

參謀長收起記錄，道：“我們的軍醫和審訊員不會說謊，那麼星盜俘虜的話便不可信，有可能為了脫罪胡說八道，或者因被抓捕精神受了刺激。”

蘭帝斯修長的手指輕輕叩擊桌面，目光冷然：“就算跟斷峰不是一夥的，這個叫蕭飒的家夥，依然很可疑。”

監控畫面裡，蕭飒已經進入衛浴洗漱，卡洛收回目光，問：“長官打算如何處置？”

蘭帝斯緩緩起身，淡淡道：“我親自去看看再說。”

※※※

隔離病房的浴室裡，蕭飒把身上髒兮兮的衣服脫下，避開繃帶包紮的傷處，洗淨頭臉，将灰頭土臉的自己拾掇一番，總算從挖煤難民的形象解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