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落地窗邊漏進幾縷陽光,江知羽筋疲力盡地昏了過去。
他整整一晚的狀态很混亂,有時失控地掉眼淚,有時啞着嗓子在求饒。
酒精麻痹了他的理智,身體的反應卻依舊敏感,他青澀地遵循着本能,去追逐另一個人的體溫。
他連逃離的力氣都沒有,也沒想過推拒,被陌生的感官刺激牢牢支配。
到最後眼眶幹澀,江知羽視野模糊,狂歡過後浮上來的不是餍足,轉而是難以言喻的空落與不安。
他試圖抓住一些什麼,下意識地往溫暖處靠攏。
夢境黑沉漫長,之前種種如春宵幻覺,好似可以随着酒精一同消失不見。
江知羽被鈴聲吵醒的時候,完全沒有睡飽,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他整個人被羊絨毯裹着,一時間居然沒法動彈,稀裡糊塗費勁小半天,然後想也不想就掐掉了鬧鐘。
[8:30]
自己最近不坐班,怎麼突然忘記關鬧鈴?
困惑一閃即逝,江知羽輕飄飄地閉上了眼睛,沒發現這隻手機的型号和自己的有區别。
打盹到九點多,他勉強有了力氣,再習慣性摸手機聽新聞。
“在研報中指出,美股或保持高位震蕩,需持續關注通脹數據,昨夜三大股均短暫回調……”
聽着主持人一口流利的播音腔,江知羽半夢半醒地縮在羊絨毯裡,緩慢回複堆積的未讀消息。
周柯:[松晟那位好像對你很有興趣,你要不趕緊抱抱大腿?和你競争帶隊的那幾位都精着呢,你稍微上點心。]
江知羽武德充沛:[從小骨頭比較硬,他的腿在哪裡?我沒法彎腰撈不到。]
奶奶:[圖片]
奶奶發語音,用蘇州方言喊他乳名:“絨絨啊,也給你看看花,你下班不要總是悶在家裡,多出去放松。”
江知羽選擇性聽話:[(?????? )拍得真好看!能文能武的老太太!]
最後是陶奕白發來關心,字裡行間頗為敬佩。
[哥們兒,在我店裡灌了那麼多,你人真的沒事兒?還好麼?]
那些酒的品質都是上乘,宿醉的第二天沒覺得頭疼,胃也不大難受。
就是昨晚有過斷片,江知羽隻記得怎麼來到了這家酒店。
之後他如何找到房間,又如何照顧自己,統統沒有印象。
江知羽納悶着,伴随理智逐漸回籠,人也有了點精神,想翻個身繼續玩手機……
為什麼一動彈就感覺渾身都疼?!!
等等,他終于意識到了不對,遲鈍地繼續想。
腿好像不太聽使喚,稍稍擡起來就忍不住顫……
這一縷痛意好似某種指令,讓江知羽登時清醒,被蒙蔽的知覺也跟着恢複。
身上酸軟又無力,有幾處還隐約刺痛,江知羽茫然地望向周圍,映入眼簾的畫面讓人沒臉多看。
從窗前到沙發再到床邊,到處散着皺巴巴的衣服和配件。
甚至還有七零八落的計生用品包裝。
并且已經被拆開了。
沖擊力太大,江知羽消化兩秒,掀開毛毯坐了起來!
難怪他醒來和懵了一樣,酒後亂性和人厮混,居然用掉好幾隻避孕套,這樣能不睡糊塗嗎?!
斷斷續續的記憶湧進腦海,江知羽深吸一口氣,扭頭往枕邊望去。
床榻上留着男人的體溫,這時卻不見蹤影。
幾乎是同時,套房虛掩的卧室門被推開,對方從外面走了進來。
兩人前不久在會所擦肩偶遇,沒有交換過姓名。
一夜情,陌生人,江知羽表情空白,不知道什麼的表現才恰當。
身體比理智早一步做出反應,他顫着後背裹緊毛毯。
互相在夜裡耳鬓厮磨,床畔的餘溫都沒消散,這時卻恨不得把自己包成粽子,緊繃着的脖頸都想縮起來。
江知羽還以為自己沒漏出破綻,佯裝冷靜地率先開口。
“我昨天喝醉了,不太明白你為什麼會在我的房間裡?”
好歹是需要體面的都市白領,他竭力穩住聲線,企圖直戳問題重點,一舉占領道德高地。
他思緒有些亂,補充:“正常來講這裡不該出現第二個人吧?”
男人似是也想解釋這事,遞來一張東西。
“這是你的門禁卡。”
江知羽低頭看了看,繼而扭過腦袋,床頭櫃的内線座機上貼了這間房号。
……問罪未半而中道崩殂,這數字和自己的卡片對不上啊!
江知羽暗落落地移開眼:“。”
男人沒有順勢在床邊坐下,而是退到了門口的軟椅上。
他主動隔出一段距離,顯得沒有侵略感,甚至冷淡自持。
“我昨晚也不小心喝了很多。”他嗓音低沉悅耳,“所以你進錯門的時候,我沒讓前台處理。”
江知羽對事情的發酵經過有點印象,自己酒品惡劣在前,導緻他們失控走到這一步。
他勉強應付:“抱歉,看岔号碼了。如果方便的話,你發我一張收款碼,我把房費轉給你?”
“我也沒有被趕出去睡橋洞,你用不着請客。”戚述淡淡地瞥過來。
見江知羽滿臉欲言又止,他補充:“這樣不清不楚收了錢,像是在接特殊服務。”
江知羽卡機了:“。”
屋内氣氛陷入微妙的僵持,他們都在等對方提起下一個話題。
江知羽想說的可太多了,這人的身體是否健康?目前感情狀況是什麼?
以及這次荒唐的錯軌要怎樣收場?
問号一個接着一個,沒等他做好充分準備,對方已經朝自己走近。
江知羽有點緊張,硬着頭皮擡起臉。
“這是我今年的體檢報告。”男人打開線上存檔的記錄,“沒有生病,而且是單身主義。”
他輕易猜到江知羽的心思,一句話打消了疑惑。
不過,他的氣場很容易給人制造壓力,即便兩人并未産生沖突,江知羽依舊有些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