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草原上有種兇殘的黑犀牛,能殺死三四隻草原獅。但在這些暴君的背上,總會悠閑地停落着一隻畫眉大小的小鳥,它靠吃犀牛皮膚上的蟲子為生,是犀牛的好朋友,它們之間結成的關系叫做,共生。”
林晃不耐煩道:“别兜圈子,要打鈴了。”
“操,網上說這種教育方法适合笨小孩。”陳亦司關閉動物百科,“我是提醒你,邵明曜喜歡保護弱小,而你需要狐假虎威,你倆各取所需,不用糾結。”
林晃看着地磚,“你真覺得他被哄好了麼?”
他沒想到邵爺爺年過七十竟然還沒得糖尿病,也不知道該開心還是該煩,總覺得邵明曜更生氣了。
陳亦司斬釘截鐵道:“願意發微信就是哄好了,往後你維持住弱小形象,有他罩着你,我也放心了。”
林晃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揍他最多的是陳亦司,天天拿皮帶和烈犬威脅他的是邵明曜。
他們兩個對“罩”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預備鈴響,教室的分貝從九十飙到一百二,滿屋瘋子,就像活不到下一節課間了一樣。
林晃剛老姿勢趴倒,周圍的吵鬧聲戛然而止。
包樂天又來了麼。
“林晃。”
外頭響起随性又張揚的一聲叫喚。
林晃閉目沉思兩秒,緩緩坐直身子看向門口。
邵明曜靠在門框上,“出來。”
教室裡上演起一出慢動作默劇。
魏康鴻低頭嗑瓜子,嘴唇抿掉一塊皮,終于不出聲地嗑開一枚。
邵明曜不耐煩地“啧”一聲,直接闖進來大步走到林晃面前,手一擡,“我爺給你的。”
他扔了東西就走,等正式鈴響,林晃回頭剛好見他隔窗落座,修長的手指翻開鏡盒把眼鏡架上鼻梁,另一手用鋼筆挑開筆記,抄下黑闆上的題目。
行雲流水,一秒鐘都沒多耽誤。
他丢來的是一隻糖三角,蒸得宣騰騰的,撲鼻甜香和面粉香。
林晃從不在班級吃東西,但他拿着那玩意捏咕半天,鬼使神差地扯下一個小角,低頭揪起口罩底端,飛快塞進嘴裡。
嗯……
嗯?
!
甜,齁甜,直擊靈魂的甜。
讓人上頭,讓人眼花心悸。
誰家做中點拿白糖和面啊?
手機震動。
【smy:24K純甜。我爺讓你吃完,不然他天天給你做。】
林晃不用回頭都知道,邵明曜正在身後陰恻恻地盯着他。
僵硬幾秒後,他又掰下一塊,快速從口罩下塞進嘴裡。咬肌動兩下就齁麻了,他隻好改硬着頭皮直接往下吞。
手機又震。
【smy:還讓我盯着你細嚼慢咽。】
“……”
錢佳回頭八卦,“你倆關系怎麼這麼好了?他爺爺還給你帶早飯耶。”
耶個屁。
林晃像個死人一樣看着她,直到把她看得轉回去,又緩慢地掰下一塊,塞進口罩裡,細嚼慢咽。
一個糖三角下肚,連續昏迷兩小時。
大課間還是魏康鴻把人推醒的。
魏康鴻朝飲水機一指,“換水,這周輪到你了。”
林晃暈頭轉向地來到雜物室,打着哈欠推門而入。
地上全是沒開封的桶裝水,他彎腰随意抓住一個桶嘴。正要掄起來往肩上扛,旁邊忽然響起人聲。
“媽媽,先等一下。”
林晃僵住,貓着腰撅在那,不敢動。
幾秒鐘後,垂在身側的左手緩緩向下也握住桶嘴,兩手包圓,屈膝下蹲,做出一副準備使出吃奶勁的架勢。
“換水麼。”邵明曜走到他旁邊,“起來。”
邵明曜一手拎起水桶,另一手舉着手機,朝門口擡了擡下巴,“走。”
林晃從善如流往外走,邵明曜聽着電話走在他旁邊,時不時“嗯”一聲,一直走到高二八班門口。
那一幕慢動作默劇重映了。
邵明曜提着水桶穿越舞台,單手換了桶裝水,撥兩下出水鈕,看着氣泡在桶裡咕噜咕噜地升起,回頭對林晃道:“好了。”
他繼續低聲對手機裡說話,出去時路過林晃,随口說:“中午有事,幫我打個飯。”
林晃看着他,特别迷茫。
邵明曜又補充道:“和你吃一樣的就行。”
午飯時間,林晃在食堂獨自占了一張桌,面前擺着一份盒飯和一隻餐盤,餐盤裡盛了三葷一素,米飯堆出尖尖,還有倆巧克力布丁。
邵明曜姗姗來遲,把一本闆磚似的GRE題庫往旁邊一放,提筷就吃。
林晃聽着旁邊暢快的咀嚼吞咽聲,對着自己的盒飯靜思。
等邵明曜吃得差不多了,他忽然開口道:“你那兩個發小是叫秦之烨和俞白嗎?”
邵明曜嚼碎一塊脆骨,“嗯。”
林晃問:“他們是,出什麼事了嗎?”
邵明曜筷子一頓,笑得嗆了兩聲,“沒啊,他倆着急睡覺,不樂意等我。”
“哦。”林晃垂眸看着桌面,“所以你覺得我不用午睡麼?”
邵明曜一愣,“嗯?”
林晃終于壓不住煩,擡眼斜他,“而且我回去還要吃了飯才能睡。”
邵明曜說:“那你走啊。”
“?”
“讓你幫我打個飯,又沒讓你留在這看我吃。”邵明曜一臉納悶,“你在旁邊呆坐着不走,我以為你有話要說,不忍心催你,還特意多磨蹭了一會兒呢。”
“??”
回宿舍的一路上,林晃腦海裡循環播放陳亦司那句“隻要你别想不開咣咣給他兩拳”。
縮在袖子裡的手攥了又放,放了又攥。
拳頭好癢。
一進屋,室友吳鴻摘下耳機沖他笑,“回來了?”
林晃點頭,回到自己桌子前。
吳鴻問:“打的什麼?好香啊。”
“番茄炒蛋。”
“食堂的番茄炒蛋給蛋很實在,可惜是鹹口。”吳鴻搖搖頭,“明明愛吃甜的人更多吧。”
林晃沒應聲,拆開飯盒,看着裡面鮮豔的番茄炒蛋。
沒錯,他也不愛吃鹹口,所以隻點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