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的眼光确實很好,傳頌神,供起來輕松,競争壓力約等于零,傳頌神雖然不會直接給予财富力量智慧等等強大的東西,但會給予魅力,一種間接的,用好了才有用的東西。
一個小破公司的秃頭老闆,金字塔的中下層,用好了他的魅力,也能在名流雲集的場合,征服一衆大佬。
陳弦雨象征性地給老闆鼓了個掌。
老闆怕是不知道,神,真的不是好東西。
供過頭了,人就會失去人格,成為神的一部分。
傳頌神必定也給老闆打上了标記,标記恐怕已經很深了,每一次利用神賜的魅力,每一次就是在拿人格飼養神的标記。
當标記完全占據人體,人就不是人了。
陳弦雨猶豫着,要不要告訴老闆,什麼時候給他潑一盆冷水,現在潑他會不會掃興……還在猶豫的時候,老闆就發話了。
“小陳啊,你也是出差辛苦。“老闆表揚他,“平時工作呢也優秀,做事呢也很認真,我想着回去提拔你當個小領導,怎麼樣?現在公司有投資了,回頭再招一波人給你管管,再給你們裝兩台空調。”
陳弦雨:“……”
“不用了。”他說,“這份工作我可能幹不太久,謝謝老闆。”
老闆很是遺憾:“你再考慮考慮啊,現在工作不好找,我剛才出去轉了一圈,世界100強都在裁員呢,現在他們的招聘要求可高了,沒有被神賞賜過高額素質能力的,都不要呢!”
老闆巴拉巴拉說了一堆,還在試圖把優秀的員工留下來。
陳弦雨的思緒卻回到了他15歲時的某個午後。
他記性很好,過去的一切他都記得。
那一年,他和他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晏升,在一個民間小組織裡,齊心協力,攻打神像,熱血少年,十分暢快。
就如老闆此刻問他要不要升職一樣,晏升當時也問他:“你要當我們的老大嗎?是衆望所歸沒錯啦,隻是……”
陳弦雨不喜歡坐高位,而晏升慣愛名利,一直都渴望當老大。
作為朋友,理應成全對方。
但陳弦雨說:“沒錯,我要當。”
他不會讓晏升知道,有一個晚上,他夜入孤巷,循着香火的痕迹,找到了一個隐藏的神像。
他毫不猶豫打碎後,才在昏暗的樓道裡,看到一張老淚縱橫的臉。
男人老來得子,孩子卻患了絕症,男人用一生積蓄搞來供奉,準備許願救救孩子。
15歲的陳弦雨,第一次打碎了一個家庭的希望。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啊啊啊啊……”
男人撕心裂肺的痛苦徹夜回蕩在他的耳畔,這種恨意,不是誰都可以承受的。
恨也恨的沒錯,他們為了大局,确實傷害了無數的“小我”。
晏升隻看着光明,隻羨慕光明,隻想沿着他大學者父親的足迹,走到光明最燦爛的地方去。
從未想過,光明背後的陰暗、殘忍、罪孽、因果。
陳弦雨決定自己來背。
15歲的少年,給自己取名“陳白衣”,他要走到高位去,要讓這個名字鋪滿八萬四千裡的征途,替朋友去把一切都攬下來,直到最後,他把勝利的果實,送到渴望它的朋友面前。
榮譽也好,污名也好,陳弦雨素來不在意。
他隻在意他孤獨的少年時代裡,唯一的、最好的朋友。
所以被誤會也沒關系,在勝利的路上,有些事情,總要有人去做,他來,就很好。
“接下來,我們要拍賣一件稀世珍藏,它來自……“
拍賣主持激昂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一件壓軸的收藏品出現了,陳弦雨擡眸看去,瞳孔有一瞬間的凝滞。
紅布被掀開。
透明的防彈保險盒裡,靜靜躺着一把武器。
這是一把由舉世罕見的薄月金屬打造的、5.6英尺長度的長弓。
長弓顯現的那一刻,整個劇院都發出了驚歎。
浮光。
陳白衣生前從未離手的長弓。
他18歲那年,升任總指揮時,組織獎勵他的武器。
那是他縱橫四海的前半生。
是他一力摧毀八萬四千神像的證明。
也令他無法不想起他和晏升并肩作戰的歲月。
晏升很喜歡這把弓,但用不好,這麼大的弓,沒有足夠的臂力根本拉不開。
就算拉開了,沒有足夠沉靜的心境,也射不準。
到如今,心境尚在,力氣卻散無蹤影。
陳弦雨自己也拿不起了。
風雲萬裡又如何,廢人的身體,長年的病痛,他已經再也拿不了重物了。
所以,物歸新主,也沒什麼所謂。
陳弦雨隻是遠遠看了一眼,有那麼片刻的惋惜,很快他就收回了目光。
“1000萬!“
樸世青喊出了第一個叫價。
對于急需金主的新晉影帝來說,如果能拿着陳白衣自己的弓去飾演這個角色,無疑能給新劇增加巨大的流量。
“2000萬!”
人群裡,第二個叫價。
“2500!”“3000!”“3500!”
……
富豪們的叫價持續着升高,神的信徒渴望得到這把弓,獻給神,獲得天大的褒獎。
而反神的人們,也渴望這把弓,陳白衣死了,精神卻永存,他們需要再出一個英雄,重建北十字,把神都打跑。
盡管,這支勢力目前十分薄弱,甚至隐于人海,但陳弦雨觀察下來,在座的名流們,并非全是忠誠的信徒。
他其實也是期待着能看到幾張熟悉的面孔。
如果能看到北十字的故人就更好了。
這麼想着,他甚至撐起身子,居高掃視。
報價到了8000萬,還在不斷飙升。
大聲叫價的人們,他一個一個看過去,不認識,不是,沒見過,不是,看不像,不是……
直到一個報價從幕後傳來,如一聲炸雷丢進了場裡。
“20億。”
幕後的聲音嫌棄地報了個價,好像和這群人競拍同一個東西,對他來說是一種羞辱。
陳弦雨:“…………”
這個是了。
他确實瞬間就聽出來聲音主人是誰了。
老熟人……也不算老熟人。
要說讨厭的話,還确實有幾分讨厭。
就不能在“陳白衣”活着的時候把20億甩他臉上買走他的弓嗎?
要知道,鍛造用的金屬,雖然稀有,全境難求,但也遠遠不值20億那麼貴。
這錢給他,他能買一二三四五六塊金屬,把十八般武器全部打造一遍了吧!
“真是的。”
陳弦雨扶住了額頭,并不想直視平地丢雷的某個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