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開始·“冬令營”
十二年前,中國南方,一個剛開始發展起來的沿海小鎮。發展帶來的變化不僅僅體現在了經濟方面,還有文化。越來越多新奇的娛樂項目進入城鎮。
年齡看起來五歲左右的小男孩,被父母牽着來到商業廣場樓的頂樓——那裡有一座新建的冰場。
這項運動在南方是很少見的,畢竟這是一個全年都與冰雪無關的地方。所以商場開放之後,這裡吸引了很多年輕人來玩耍。
南方城市沒有學冰的環境條件,在冰場營業了之後,這裡聽到的都是年輕遊客們摔倒時候的笑聲和尖叫。
但是牽着小孩的夫妻并不是來帶孩子玩的,他們甚至沒有分一點注意力,去給到身旁冰面的人。三人進入冰場入口範圍之後,就目标明确的走向一位女士那裡。
“賢淑,我把阿辰帶過來了,他日常要用的東西也放在了這個書包裡面。”
剛過三十歲的男人來到穿着工作人員衣服的妹妹前,把背上的書包放地上,然後再低頭嘗試讓小朋友問好,“阿辰,跟姑姑打下招呼。”
“……”
沒有反應,被父母牽着的小孩臉上的表情變都沒有變,依舊是發呆的狀态,頭也沒有擡。
似乎是在研究鋪設了軟橡膠防刮花的地闆。
超微有些長的淩亂短發,随着小孩低頭而遮住了他整張面孔。
“算了,他很少有反應的你也不是不知道。”孩子的母親,苑元習慣了那樣,并且小聲的吐槽了一句‘最近忙得沒時間顧阿辰的頭發,晚點要給他都剪掉’之類的話。
之後,她把小孩往前推了推,“那賢淑,郁辰這段時間就拜托你照顧他了,我和賢忠這段時間生意是真的走不開,媽又去醫院照顧爸去了。”
現在正是這個小鎮騰飛的時刻,他們夫妻二人都想着要把握好這一次的機會,說不等明年就能夠從出租房搬出去。原本兩人是打算把孩子交給奶奶帶的,但是前陣子阿辰的爺爺生病進醫院了,奶奶得陪同去照顧。
“沒關系沒關系,”被打斷了工作的郁賢淑擺了擺手,“我很喜歡阿辰的。”
說完之後她彎下腰低頭去看小男孩,“阿辰還記得我嗎,在新營廣場冰場工作的姑姑,這個就是冰場。”
說着還伸手扶了一下郁辰的臉,把他從看着地面的方向,轉向看着白色冰面那邊。恰好他轉過去看的那個時刻,有一位遊客嘗試在冰上蹦跳,然後摔倒在了冰面上。
身為安全員的郁賢淑馬上把侄子放開,轉身滑進冰場,檢查對方沒有摔傷之後伸手把他扶起來。
“冰場……”
郁辰的視線,随着姑姑的離開背景看了過去,在看了一會她和其他遊客不一樣,更加利落的滑行之後,視線轉了一下,落到了冰面上。
商場的冰場很多遊客,但是絕大多數的他們,都是扶着外圍的擋闆磨蹭滑行的,中間的區域相對空闊,白色的冰面在上場頂燈的反射下,亮得發光。
從一開始進入嘈雜商場的不适感逐漸消退,郁辰人也往冰面的方向走了兩步,那雙像黑珍珠的眸子,眼底出現高光。
——雖然隻是很輕微的行動,但這是郁辰自五歲以來做出的最主動的反應,也是他走向冰面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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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年後,四月份,莫斯科。
這個在西伯利亞的城市還沒有絲毫的入春痕迹,加上前幾天下了一場小雪,中國花滑隊部分成員到達謝列梅捷沃機場的時候,草地上還蓋着一片淺淺的白色。這兩天雪倒是沒有再下了,隻不過當地的氣溫還沒有到達快速融雪的地步。
從一國的首都飛往另一國的首都,順利降落的滿載飛機已經停穩,機艙的通道燈重新亮起。這仿佛是一個信号那樣,乘客陸續從自己座位上起身,将自己的登機行李拿上,排隊等候下機。
各種不同種類的語言,說着大意是‘外面看起來好冷’的話,讓機艙變得嘈雜起來。
有點吵……
靠近機尾位置的一排,一個身上穿着運動服的黑發年輕人雙手張開手掌,按在自己的耳朵上。
但他的臉湊到了飛機窗戶的透明隔闆上面,透過機艙加厚的隔闆窗,看着外面兩邊積雪的機場跑道。和大部分乘客或多或少帶着抱怨的情緒不一樣,他對于窗外的這個入春季節依舊冰天雪地的景色,帶着隐隐的喜歡,以及期待。
在他們這一排坐中間位置的亞裔面孔的中年男人,從自己的座位站起身,向四周圍看了一圈,準确的來說是好幾個特定的座位點。
這次外出集訓的領隊教練——梁興文。雖然說是領隊,但按照他以往幾屆帶出國集訓的經驗,這個職位和保姆的差别不太大。
他所負責的組别是青年組,所帶的選手都是處于青春期最躁動的年齡。他覺得就是因為常年帶青年組,他才會剛進中年白了頭。
“我們等人都下得差不多才下去啊。”梁興文站起來之後,對着手底下的選手一個一個的囑咐,“男單的——郁辰外面零下好幾度你還穿着運動服?下去之前把羽絨給穿上。單振博你不會俄語,下去之後緊跟着我們,走丢了我都不知道哪裡找你。雙人的年紀大的那個帶好小的那個!女單的——沈教練,那邊就拜托你了。”
說完一長串之後,中年教練自己也覺得有點冷,就從行李架把背包拿下來,将自己的羽絨服翻出。
而他口中的兩位男單選手,十四五歲的單振博拖長了聲音應了一聲‘知道了——’,隻是語氣裡面沒有感覺到誠意,聽起來像是想要自己出去玩一轉的樣子。
而另外一個選手,郁辰,他依舊維持着雙手按在雙耳邊上的姿勢,連動都沒有動一下,好像沒有聽到教練叫自己的名字。
兩位選手都是直接由梁教練指導的,小的那個從小就調皮,就愛對他說的話唱反調,而大的那個……估計根本就沒聽,耳朵還被手蓋着呢。
把羽絨服穿上,溫暖讓他緩過來一點的教練也發現了這一點。他無奈歎了口氣,轉頭對着單振博那邊喊了一聲‘坐定不許動!’之後,認命般從背包将另一件羽絨服拿出來,把衣服按到郁辰肩膀上,用觸覺方式讓對方回過神。
“……”
十七八歲樣貌的青年注意力被轉移到自己的肩膀上,然後伸手慢吞吞的接過衣服,然後再慢吞吞的穿上。
整個過程他沒有說話,也沒有擡頭分注意力給自己的教練,但梁興文已經習以為常。
——總之勉強處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