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經被撞破了談話的事,他也沒有什麼好繼續隐瞞。
當時問林淺“如果不出道”,對方不會有什麼聯想,但眼下被趙枭之聽見李副總的問話,再蜻蜓點水也能懂前因後果了。
他并不想把自己的問題變成大家的問題,因而在解釋時盡量抹消了情緒,隻說“出道會影響學業,公司讓自己考慮清楚”。
話講完的時候,也已經到了練習室門口的走廊。
這一層樓屬于兩個團,這條走廊兩邊的房間都是他們的。兩件屋子亮着燈,一邊是羅越鳴在屋裡練小提琴,一邊是林淺在練基本功。
黎星嘉看看左邊,看看右邊,問:“今晚到底要錄什麼物料?”
“錄reaction。”趙枭之截住要推開練習室門的黎星嘉,“先别急,剛剛還沒說清楚。那老頭是不是要挾你了,要不然他會操心影不影響你學習?我不信,他有那麼好心?”
少年質疑的尾音上揚,還處在變聲期的末尾的聲音醇厚中有一絲沙質,已經很好聽了,但還是會忍不住去揣測,待變聲完畢之後的完成品,又會是什麼樣子。
黎星嘉看了他一眼。
“你小聲些……先别讓他們知道。”他壓低聲道。
走廊裡燈未明,借着兩邊房間窗口透出來的光,趙枭之盯着黎星嘉,似乎生怕錯過他的一絲表情變化。
黎星嘉垂下眸,背靠在微涼的牆面上,淡聲分析:“不能說是要挾吧,我想他也是受到外界的壓力,不得已才找我談。”
沒人想顯得自己冷酷無情,隻是這樣的故事發生過一次又一次,早不是新鮮事了。不能給公司賺錢,公司為什麼養你呢?
“而且,他講的也并非沒有道理。”黎星嘉眼睛落在地磚複雜的花紋上,若有所思,“這幾天,我跟我爸媽聊過,跟公司前輩聊過,跟老師聊過,他們的意見都是一樣的。”
尤其是學校的老師,甚至立刻問他要不要補報名競賽,看他的眼神,頗有一種看棄暗投明者的欣慰。
在學校裡完整的待了一周,感受也是不同的,學校的所有人隻有一個目标,沒有彎彎繞繞,沒有盯着鏡頭将自己任意一個舉動用顯微鏡放大180倍的誇張解析,沒有那些困擾着他,無來由的惡意。
他還沒有做下決定,可他也并不是完全堅定的。
不是鐵闆一塊,就有動搖松動的空間。趙枭之定定看着他,良久,見他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打算,他轉過身,大步朝前走。
“我找他去。”他丢下這句話。
黎星嘉瞳孔微微收縮。
“喂!”
他一把拽住對方後衣領,蹙眉道:“冒冒失失的,你要幹嘛啊?不是說好好說嗎,再這樣下次有什麼事我不跟你說了。”
根本沒使什麼力氣,可對方還是乖乖停了下來,趙枭之頓住,失落道:“你跟我說了嗎,過了一個禮拜才說,都過了時效了。”
“……我還沒決定呢,什麼過時效。”
“那。”趙枭之轉過來,舔了舔幹燥的唇,鄭重說,“如果你做出讓我很難接受的決定,請你告訴我,不要讓我事後才知道,好不好?”
他的目光太嚴肅了,話也不像平常會說出來的話,黎星嘉怔了一下,才答道:“好。”
錄制地點在活動室,黎星嘉接到還沒上樓的工作人員的信息,讓他先去依次敲兩邊的門叫林淺和羅越鳴出來,趙枭之看着他,小聲嘀咕:
“都要趕你走了還敢找你做事,夠不要臉的。”
“又不是一批人。”黎星嘉無奈道,但知道是在為自己打抱不平,把手機揣回口袋,有點好笑地看着他,“要不然你來?”
趙枭之沒說話,幹脆轉身,咚咚咚把兩邊門拍得極響,那下手重得,門框都快碎了。
“走了,錄了。”他撂下一句,雙手插兜,很酷的領頭走了。
但黎星嘉覺得,這背影氣鼓鼓的。
但是這才對麼,趙枭之本來就是這樣的,有什麼情緒都表露出來,幼稚又可愛。太平靜反而不像他,譬如剛剛那個過于鄭重的要求。
羅越鳴和林淺一前一後的推開門,羅越鳴面色不吐不快,林淺則是面罩寒霜,兩人都做好了吐槽趙枭之的準備,哪知道一推開門外面站的是黎星嘉。
黎星嘉會這樣敲門?兩人一愣,表情均是默默地變了變。
林淺走過去,和黎星嘉并肩朝活動室走,狀似不經意地問:“怎麼,心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