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她今天不怕我動手。可是……為什麼是金剛道?”
這時,門外有人恭敬說道:“掌門,夫人有請。”
“知道了。”江病鶴掐訣弄幹淨身上方才濺到的血迹,臉上揚起一點淡淡的微笑,走出去幾步,忽又轉身吩咐俞北亭:“你去把少主帶回來。”
“遵命!”俞北亭等到掌門的腳步聲離去,身體忽地一松,癱坐在地上。
——
薄雲流淌過天空,缺月被遮掩,朦胧地透出一片光輝。雲輕立在月光下,放眼望着星穹、曠野和群山。
江白榆從樹上——夜晚茅草屋自然是歸她們的,他隻好待在樹上——跳下來,走向她。
行動間袍帶緩動,衣袂蹁跹,很普通的一件衣服,偏被他穿出長身玉立的氣質。
他與她并肩站立,雲輕問道:“你不睡麼。”
“我不困,你呢?”
“守夜。”
夜風吹過,兩人衣料被刮得獵獵作響,江白榆沉默地看了一會兒天空,突然有些好奇地問:“你師父是一個怎樣的人?”
雲輕微微仰頭,深邃的眸子映照着群星,“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他來曆神秘,性格放達。
會與自己的徒弟争搶一塊饴糖,直到快把小浮雪逗哭時才宣布棄權;
也會半夜不睡覺給徒弟做玩具,木頭的小鳥小狗小車,樣子甚是醜陋;
他會不厭其煩地聽小徒弟唠叨在山裡的新發現,蟲兒,鳥兒,魚兒;也會給她們講聽不懂的故事;
他會吃掉浮雪做的那些失敗的菜品,吃完又裝死吓唬她;
會扮作鬼神“考驗”上門求愛的書生;
他甚至會為了照顧大徒弟的面子,而承認自己确實是一個綠油油的大西瓜……
他于她而言,如師亦如父,如父亦如母。事實上他比世上大多數父母都強,因為并不是所有父母都配做父母的。
他那樣一個人,雲輕突然不知道該用何種語言形容了。
她笑了笑,答道:“一個爛好人吧。”
——
此時此刻,雲輕口中的“爛好人”,正坐在一個黃金做的籠子裡。
籠子一側是一個大花園,有樹有花,有假山有流水,另一側是一座富麗幽深、雕梁畫棟的宮殿。
雖然入了夜,這宮殿到處點着燈籠,倒和白天沒甚差别。
他的籠子就挂在宮殿的廊下,由一棵臘梅樹掩映着。有宮裝麗人來來去去經過,沒人注意到他。
從臘梅樹巨大的葉子、從這些麗人鐵塔一般的身形來看,他這籠子應該是個鳥籠子。
而他也被縮小成了鳥的尺寸。
關于鳥籠子的另一個佐證是,在他的身旁,放着裝食水的器皿。那是兩個潔白的小瓷碗,一個碗裡是清水,一個碗裡是黃米。
樂塵子撿起一粒黃米。由于他被縮小了尺寸,此刻單單一粒黃米就有他手指頭那麼大,十分詭異。
他把玩了一會兒沒玩出什麼名堂,于是揚手朝籠外一丢。
這些日子他已經丢了不少黃米。
扔了一會兒黃米,他百無聊賴地躺在栖架上閉目養神。
有衣料擺動聲漸漸朝籠子逼近,樂塵子起身睜眼,見一人走到籠子前,寬袖廣帶,手持長匙,正往小瓷碗裡加新的黃米。
加滿之後,此人還用長匙輕輕敲了一下瓷碗邊緣,似乎提醒他吃。
樂塵子自言自語道:“這也太侮辱人了。”
籠外人突然開口:“現在可以寫了嗎?”
樂塵子閉眼:“我說我心情好才會寫,你把我關在籠子裡,覺得我心情會好?”
對方冷冷說道:“我的耐心有限。”
樂塵子卻是一臉自暴自棄,根本不怕他威脅:“那你殺了我呗。我就不信這世上還有誰能為你勘破羲皇無字書。”
“未必沒有。”
“你也說了是未必,那就是有可能有,也有可能沒有喽?你大可以賭一賭到底有沒有。”
那人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也有可能,你是在诓我,隻為拖延時間。實際上你根本看不懂羲皇無字書。”
樂塵子閑閑一笑:“是是是,我根本看不懂羲皇無字書,你現在可以殺我了。你、請、便。”
對方默默注視了他一會兒,終究沒有殺他,而是降了兩道紫雷把他劈了個仰倒,随後離去。
樂塵子被劈得頭發炸開,冒着白煙,他躺在鳥籠裡,眼睛睜開一條縫偷偷觀察,見那人背影遠了,才悄悄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