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淵赤腳走在地面上,藍遲的床鋪在房間的斜對角,靠近窗戶的位置。
月光泠泠,映着他的模糊輪廓。藍遲身材修長,一條長腿在夢中微微曲起,看着非常令人羨豔。
花淵發現,即便是在睡覺的時候,藍遲依舊穿着深黑色的作戰服。
他的作戰服肩部和胸口的位置有多層防護裝甲嵌入,胸前有幾條橫向的金屬拉鍊,藍遲睡覺時把衣領立起,是個保護性十足的姿态。
腰部有一條寬厚的戰術腰帶,上面可以挂各種小型的裝備袋和工具,夜間睡覺的時候那些裝備都卸下來了,但高能槍仍安靜地别在腰間,他可以随時應對任何突發情況。
高級是高級,但這樣睡覺,總感覺硬邦邦的,也硌得慌。
花淵低頭看了看自己毫無防備的柔軟睡衣……頓住了腳步。
藍遲這樣随時準備作戰的狀态,他貿然走過去,可能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不行,不能吃他。
花淵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讓自己清醒點,夜宵不是這樣吃的!
他重新回到自己的床位,看了看,靜悄悄把床尾的小箱子抱了過來。
這是林清則給他的箱子,說裡面是他的随身物品。
他對這個箱子沒有一點印象。
他輕手輕腳地打開,裡面無非是一些個人生活用品,衣物、杯子之類的,看起來毫無價值。
就在他失望地将東西放回去的時候,不知從哪件衣服口袋裡,滾出一個圓圓的小玩意。
眼看它就要掉在地上,發出聲響——
花淵眼疾手快,彎腰一抓,将它握在手裡。
手掌攤開,借着淡淡月光,花淵看見,這是一顆破舊的磨砂玻璃球。
——翠綠的草坪、紅磚瓦牆、孩童的笑聲……
忽然,這個浸透着美好氣息的畫面出現在他腦海,和他充斥着血腥味的喪屍生活完全不一樣。
這是什麼?
花淵把這顆玻璃球放到月光更亮一點的地方,仔細看,這下他的心髒跳動得更厲害了。
一個少年清朗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小寶,别怕,我會保護你的。
——你别動,我幫你把背上的刺摘掉。
——我能陪你玩啊。
——小寶。
花淵的心劇烈震顫起來,一種洶湧而悲傷心酸感從心髒向外蔓延,湧向他的四肢百骸,湧到他的眼眶。
——小寶,我走啦,想我的時候就到軍校來找我,我請你吃糖。
最後,是少年說的這一句話。
不知什麼時候起,花淵發現自己的眼淚已經流了滿面。
他難受地按壓着心髒的位置,又酸又脹,他也不知道這裡為什麼會這麼疼。
“嗯……”
忽然,一聲極低的痛苦呻吟聲把他拉回現實。
花淵停住了動作。
他難以置信地轉頭,是藍遲?
他盯着藍遲的方向看了一會兒,沒多久,同樣的聲音又從那邊傳來。
花淵連忙把玻璃珠放進箱子裡,又将箱子藏到他床底下,這才過去看他。
隻見藍遲緊閉着雙眼,緊鎖着眉頭,額頭上泛起了一層細密的汗珠。但除此之外,那張缺乏表情的臉上就看不出其他情緒了。
是在做噩夢嗎?
花淵有點疑惑,他俯下身,想要看得更清楚些,電光火石之間,他整個人不知怎麼的就被藍遲有力的手臂拉到了床上!
而且忽然頭重腳輕,上下颠倒,不知怎麼的,他竟然被壓在了藍遲身下!
距離太近了,這個姿勢非常不好!花淵按着藍遲的臉把他用力一推——
經過這一推,藍遲的眼神終于聚焦了,他原本冷峻的面容竟然在此時此刻顯得有一絲煩躁,而那些痛苦的神情已經無影無蹤。
但沒等他再仔細看,冰涼的槍口便抵在了他的太陽穴!
“你幹什麼。”藍遲嗓音沙啞。
花淵心說冤啊,他可冤死了。
“你才是,你幹什麼!”花淵怒道。
槍口的力度松了松,接着,在黑暗中,他看見一顆汗珠從藍遲額頭上滾落。
緊接着,花淵又是像個鹹魚一樣被翻了個面,雙手被巨大的力量反剪在身後,肩關節痛得馬上要脫臼!
“藍部長,我沒壞心思!您似乎很痛苦,所以我過來看看!”
但是藍遲仿佛置若罔聞,手勁依然很大,眼眸裡盡是殘酷的狠戾。
極限之中,花淵突然開始想,當時在森林裡,他差點就要被藍遲掐死了,是什麼讓藍遲突然松了手勁?
想到了什麼,漂亮的眼睛驟然睜大。
是因為他叫了一聲“哥哥”嗎?
于是花淵:“哥哥!”
不出所料,掌中的勁松開了,但藍遲用力把他往外推去:“别靠近我。”
藍遲喜歡被人叫哥哥?
“哥哥,你怎麼了?”
花淵感到奇怪,藍遲此刻的模樣看起來很陌生,雖然他把他往外推,但是他眼神中卻有一種很想要靠近的欲望。
“去叫林清則,拿抑制劑來。”
花淵腦袋還是懵的,但他很快聽從了藍遲的話,按下了隔離室緊急呼叫的按鈕。
這個按鈕本意在于,如果隔離室内有人喪屍化了,那麼其他人可以迅速按下這個按鈕,向外求救。
沒想到,這個按鈕今天竟然是他一隻小喪屍按下的。
林清則很快跑過來,他連衣服都沒來得及穿好,就匆匆趕到門口。
“怎麼了?有誰異變了?”
他手中端着高能槍,緊張得不得了,說話聲音都在顫抖。
他是物資分隊裡最膽小的一個,也一直被其他Alpha保護着,很少有獨當一面的時刻。
而此刻,物資分隊裡的其他人都在外搜尋物資,隻留他一個人在基地裡。
原本他以為藍部長和花淵都會順利度過隔離期,不需要他做任何事情……他從來沒有獨自面對喪屍過!
“沒有異變,林大師!是藍遲哥哥要抑制劑!”花淵語速飛快。
林清則一下反應過來了,迅速沖向陳雙的醫務室。
藍遲在後邊吼:“多拿點!”
林清則把一抽屜的抑制劑全都拿來了,他打開隔離室的門,看着藍遲一針一針,面不改色地往自己胳膊裡紮。
“……需要這麼多嗎,這劑量,會死人的吧……”林清則難以置信道。
藍遲置若罔聞,直到将最後一劑也紮進胳膊,才淡淡道:“抱歉,消耗了你們這麼多抑制劑,以後我會還回來。”
林清則默默自語:“S級Alpha……好生猛……”
花淵躲在林清則身後,雙手緊緊抓着林清則身側的衣角,看起來很害怕的樣子,但眼神中透露出迷茫。
“林大師,這是發生了什麼?”花淵探出頭問道。
“藍部長到了易感期,需要大量抑制劑來壓制體内的……”林清則想了想,選了個詞,“能量。”
“易感期?”
“嗯,還好,基地中隻有我一個Beta和你一個未分化的孩子,要是周銘生他們幾個Alpha在這裡,估計會打起來。”
“唔……”花淵對這些不是很懂,一知半解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