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手指再也無力抓住繩索的那一刻,花淵意識突然回籠,但是已經晚了,他在往下墜!
眼前是煞白的牆,以及不斷湧向窗口的喪屍。
那些空洞的喪屍眼睛距離他越來越遠,風從他耳邊呼嘯而過,卻無法将他托舉。
直到他掉進一個穩穩的懷抱中。
恐慌感在落入懷抱的瞬間驟然消失,就像飛鳥回到了它的巢穴般安全。
“哥哥……”花淵喃喃道。
在這一刻,其實他叫的是那個送他玻璃球的哥哥,是那個在軍校等他的哥哥。
“嗯。”藍遲應了聲。
花淵這才回過神來,揚起臉,有點尴尬地對着藍遲笑了兩聲。
“嘿嘿。”
藍遲的五官優越,哪怕是從這個死亡角度往上看,依然找不出一點差錯。
隻可惜,這張臉上的表情實在稱不上生動,要不就是面無表情冷冰冰的,要不就是像現在這樣微蹙着眉頭看着他。
花淵開始解讀這個表情,嗯……藍遲應該很想将他看穿,但是又看不穿。
藍遲确實看不穿花淵,在掉下來之前,他開始自責為什麼沒有好好教花淵如何靠一條繩索從高樓空降,然而當他抱到花淵時,花淵臉上那種虛弱又讨好的微笑,又讓他不知道剛剛這一掉,是不是花淵設計的又一個小陷阱。
就好像,他吃準了自己一定會接住他一樣。
在藍遲的懷抱中呆了幾秒鐘,花淵覺得剛才身體裡那股奇怪的熱流悄然消退了,就好像一抹淺淺的雪灑在了自己身上,把身體裡的火氣壓制了下去。
很奇怪的感受,那股熱流來無影去無蹤,就算他現在想追蹤它,也找不到究竟去了何方。
“為什麼會突然掉下來?”藍遲将花淵放到地上,問。
“嗯……剛才我暈了一下。”花淵極力回憶剛才的情況,那股熱流湧上來後,他隻覺得非常心慌。
“怎麼回事?”藍遲沉聲問。
花淵搖了搖頭:“不知道,可能是低血糖吧。”
突然發暈的可能性有很多,也許還沒從分化的疲倦中緩和出來,畢竟分化在個體上差異十分顯著,有的人分化的時候痛得哭天喊地,有的人則是無事發生,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就完成了分化。
遠處傳來喪屍的吼叫,它們在說:“别走~”
花淵隻覺得背後一陣發毛,他怎麼感覺這些喪屍在他分化後,對他說話的語氣變得缱绻了一些呢?
這種缱绻配上沙啞的喉嚨也太怪了吧!
他轉身推了推藍遲,“這裡不宜久留,我們快走吧。”
越野車繞過重重喪屍群,駛向公路。
看見醫院附近圍着的喪屍,花淵看得下巴快要掉下來了:“遲哥,知域縣居然有這麼多喪屍嗎?……你一個人來取實驗生物藥劑的時候豈不是很危險?”
握着方向盤的藍遲微微一頓:“你是在關心我嗎?”
“當然不是,我隻是單純感慨。”
藍遲将目光轉向側面朝他們沖過來的喪屍群,道:“我之前來的時候沒有這麼多喪屍。它們應該都是被你分化時散發的信息素吸引過來的。”
“我的信息素吸引力居然有這麼大。”花淵把胳膊向兩邊伸。
“分化是個很特殊的時刻,幾乎是将你體内的細胞堙滅又重塑的過程,會釋放大量的信息素。如果說Omega發情期釋放的信息素濃度是1個單位,則分化時期釋放的信息素是10個單位以上。”
“在野外分化是一件很危險的事,主城不允許未成年人出城。”藍遲餘光瞄了他一眼,“所以,你是怎麼混入物資分隊的?”
藍遲說話時的表情也總是淡淡的,花淵側過臉看他,車窗外的風景在不斷變化,而藍遲的臉龐是不變的沉靜。
如果忽略掉那被扯斷的衣袖,應該是幅不錯的畫作。
花淵突然輕輕笑了聲:“這個嘛,你猜啊。”
這笑聲就像是一隻從繭蛹裡飛出的小蝴蝶,撲騰着扇着還不熟練的翅膀,劃得空氣都癢癢的。
藍遲問:“你笑什麼?”
“笑你。”花淵嗓音清澈,明明是在笑别人,但語氣聽起來卻是理直氣壯的。
“笑我什麼?”藍遲又問。
“笑你對我說的每句話中都帶着試探和懷疑。”花淵微微眯着眼,“藍遲,這樣你累不累啊?就不能相信我是人類嗎?”
“那你回答一下我的問題。”
花淵收了嘴角,“真沒意思,當然是因為我是關系戶啊,周銘生不是告訴過你嗎?”
話音落下,車廂内便沒了聲音,兩人心思各異。
藍遲想的是,周銘生當時說話聲音那麼小,花淵都能聽見,這隻喪屍聽力不一般。
而花淵想的則是,他也很想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混進物資分隊的,他不記得了啊!
算了,還是欣賞藍遲側顔吧。
花淵把頭扭過來,拖着腮看藍遲開車的模樣,也算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藍遲沉默地開了一會兒,終于忍無可忍,換了左手把方向盤,右手擡起,将花淵的臉推回去。
寬大的手掌碰上花淵柔軟的臉頰時,兩個人都微微怔了怔。
藍遲從來沒有跟别人有過這樣親密的動作。摸臉,實在是超出了他的認知。
而現在,他先感受到花淵臉龐上的細細絨毛,是小動物般柔軟又細小的絨毛,然後又觸碰到他被風吹得微涼的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