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的堅定似乎在這一刻開始動搖。
外面陽光明媚，映得他臉上透着幾分蒼白。他靠在欄杆邊，盯着遠處，思緒卻陷入了紛亂。
他千辛萬苦來到主城，為的就是找到那個“哥哥”，可當這一刻真的到來，心裡卻如同被無形的彷徨籠罩。仿佛穿過了漫長的迷霧，即将抵達彼岸時，卻突然生出一種無所适從的迷茫。
萬一……那位哥哥已經忘記他了呢……
萬一……他所說的承諾隻是随口一提呢……
年少時期許下的承諾帶着太多天真，也有太多不作數的東西。
他還在呆呆地想着，隻聽到房門被人叩擊了兩聲。
他連忙跑去開門，隻見原本在樓下等他的藍遲，出現在了門口。他懶散地靠着，頭歪在門框上看他。
“哥哥？”花淵眼神有些迷惑。
“還去嗎？”藍遲開口，嗓音有點冷，“再不去，我就不讓你去找他了。”
“……啊？”
藍遲拉着花淵的手腕往外走，一路上像是在極力忍耐什麼似的，花淵懵懵地看着他，就這樣被一路帶到了主城軍校。
“你要找的人，你既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記得他的長相？”軍校校長是一位頭發花白的老頭子，雖然面色慈祥，但大半輩子的從軍經曆讓他有種不怒自威的氣質。
花淵緩緩點頭，他隻知道他叫“哥哥”……
“那這宛如大海撈針呐。”校長說。
“隻要給我看看登記在冊的學生照片，我應該就能想起來的！”花淵急切地說道。
校長表示理解，歎了口氣後還是拿出了幾本厚重的手冊，封面上沾着些許灰塵，顯然已久無人翻閱。
花淵眼裡閃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慮，他急切地翻着一本本學生登記手冊，手指微微顫抖，眼神不停地在一張張照片上掃過，拼命想要抓住那些模糊的記憶碎片。
可是，全部都很陌生。
他什麼也沒想起來……
藍遲沉默地看着花淵那副執拗模樣，心中壓抑着的情緒逐漸化為一股說不清的煩悶。
他不是沒見過花淵認真，但像這樣為了别人拼命的樣子，讓他心裡有點不舒服。
他很想失去理智地提醒花淵——那個“哥哥”到底是誰？值不值得他這樣苦苦追尋？可話到嘴邊，他卻終究沒說出口。
校長則是把兩人的神情都看在眼裡，在花淵仔細尋找的時間裡，他向藍遲招了招手，把他叫到隔壁辦公室。
校長坐在辦公桌後，端起茶杯輕抿一口，目光溫和卻帶着探究。
他擡眼看向藍遲，語氣中有幾分揶揄：“藍遲，之前在主城的時候，你都很久才來看我一次。聽說你昨天才剛回城，今天就急急地帶着這個男孩來，我還從沒見過你為誰這麼上心過。”
藍遲微微皺眉，語氣淡然：“沒什麼特别的，隻是任務需要。”
校長放下茶杯，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任務？這算哪門子任務？”他盯着藍遲，似乎要看透他的内心，“那你在煩悶些什麼？我看你從進門開始，臉色就一直不對。”
藍遲心中一震，面上卻依舊不動聲色，隻是嗓音低了幾分：“隻是因為昨晚沒睡好。”
校長看着他，輕輕笑着搖頭：“是嗎？”
藍遲一時間無言以對，心中那股壓抑感更深。他确實感到不爽，卻說不出具體原因。是因為花淵對那個“哥哥”的執念，還是因為他在乎的并不是自己？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去外面看着他了。這些重要的檔案不能被弄亂。”
藍遲說罷，轉身離去。可他心裡卻覺得，更有點像落荒而逃。
他不想聽到校長說什麼了。
時間一點點過去，花淵翻得越來越快，目光中的希望卻逐漸黯淡。藍遲看着他的神情變化，終于忍不住開口：“如果真的找不到，你打算怎麼辦？”
語氣中帶着一絲冷淡和他自己都未察覺的微微酸意。
花淵頓了頓，停下手中的動作，擡起頭對上藍遲的目光，眼中閃過一絲迷茫：“我不知道……”
最終，花淵還是什麼也沒找到，什麼也沒想起來。
所有人的資料他都翻得很快，因為那些臉孔他都不認識——僅僅在翻到藍遲檔案的時候停留了片刻。
藍遲的優秀被記載在了學生檔案中，他看到了傳言中那場藍遲以一敵百、扭轉占據的喪屍之鬥。
花淵禮貌對校長道謝後，便和藍遲一同離開了軍校。
走出軍校的那一刻，天色已漸漸暗下，夕陽的餘晖在天邊灑下一片金紅，映在兩人身上，拉出長長的影子。
花淵腳步沉重，臉上是一種掩飾不住的失落。
他低頭盯着自己腳下的影子，心裡空落落的，仿佛有什麼重要的東西一直在眼前晃動，卻怎麼也抓不住。
藍遲側頭看了一眼花淵，原本心裡的煩悶和不爽在此刻竟慢慢轉化成了心疼。
他知道花淵這一路走來，為了找到那個“哥哥”付出了多少，但最終卻什麼也沒得到，甚至連一點有價值的線索都沒能留下。
看着他這樣失魂落魄的模樣，藍遲默默牽起他的手，沉聲道：“走吧，我帶你去海邊散散心。”
到達海邊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夜幕籠罩着海岸，淡淡月光灑在起伏的浪尖上，映出一層冷冷的銀輝。
那片海水在夜色中像一張巨大的黑幕，深不見底，波浪一層層湧來，吞噬着岸邊的一切。花淵慢慢向前走，深秋季節，海水冰冷，沒過了他的腳踝，藍遲不言不語，陪在他身邊走着，他要下海，藍遲也一起下。
花淵沉默許久，忽然問：“哥哥，大海撈針，真的那麼難嗎？”
藍遲喉頭一梗，嗓音克制：“還會有别的方式，總能找到的。隻要他還在主城裡，說不定你們能在路上碰見。”
藍遲的話給了花淵一點信心，他沖藍遲露出一個笑容，用力地點點頭。
藍遲終于沒忍住，問：“你就這麼喜歡他嗎？”
“喜歡？”花淵顔色懵懂，慢慢地搖了搖頭，“那時候太小了，不懂什麼是喜歡。就是把他當成我的神了。”
“他不是你的前男友麼？”
花淵這才反應過來，他以前故意氣藍遲的時候，說過那人是他前男友的事。
“……”
“？”
花淵眨眨眼睛：“不是前男友，就隻是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