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玉下意識的去看孫悅晟,或許是燈光昏暗,她竟然覺得皇帝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冷酷,她提着花燈的手微頓。
再看的時候素來禮賢下士,寬厚謙和的皇帝已經牽着她的手拾階而下。
連玉徹底看不清他的神色,略微掙紮了一下,在察覺到對方倏然收緊的掌心後,怔了怔,動作微松。
孫悅晟就這樣牽着連玉,一步一步來到楚王和安殊亭面前。
他站在拱橋的石階上,居高臨下,皺眉對安殊亭道,“表弟,你們這樣荒唐,舅舅知道嗎?他前些日子可是進宮和母後說要給你和沈家姑娘賜婚,來日懿旨可就下了。”
楚王,安家,他們每一個人總會在自己最高興的時候當頭一喝,告訴他他這個皇帝軟弱無能。
明明今日是他和連玉互明心意的時候,安殊亭卻突然出現搶走了所有風頭。
他給楚王和表弟賜婚可不是為了看他們相親相愛,你侬我侬的。
那樣傲慢的安殊亭會喜歡上一個聲名盡毀的男人?又或者安家當真心懷不軌,否則他想不明白安殊亭為要這樣讨好自己那個不男不女的皇兄。
孫悅晟第一次覺得自己也不是那麼了解表弟。
安殊亭聽到皇帝的聲音,輕輕的歎了口氣,拍了拍孫悅白的肩膀,慢慢松開他,姿态自然的牽起他的手,然後他十指交扣。
轉身去看皇帝和連玉的時候,滿臉調侃:“怕什麼,我們可是陛下聖旨賜婚,什麼沈家姑娘,我可不知道。”
說話間他又沖着連玉笑了笑。“陛下和連将軍,不,是連小姐看來好事将近。”
他一句連小姐讓連玉這兩天才稍微恢複了一些的郁氣又湧了上來,明明自己已經是馳騁沙場的大将軍,偏因為這樣一個蠢貨,多年努力毀為一旦。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安殊亭:“安公子有空關心我,倒不如好好準備剿匪的事,多為百姓幹些事實,畢竟總不能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菜雞掌軍。”
安殊亭若有所思的打量了一眼連玉,又看着皇帝,恍然大悟:“原來讓我去剿匪就是連小姐的報複,那連小姐可太小看我了,也太小看我安家練兵的本事了。”
“不過是小小湖匪而已,我必然打的他們心服口服。”他心裡隐約的線索終于連上了。
劇情裡這個時間段朝廷因為剿匪屢次失敗,已經有傾向讓連玉去了,所以她必然對事情早有關注。
可如今就因為他揭穿了連玉的女兒身,朝廷那些老頑固此時異常的團結,絕不會讓連玉再去沾染權柄。
所以連玉索性就在背後推了他這個文弱不堪,隻會高談闊論的公子哥兒去,當然還連帶了幾個同樣想要刷功績的王公貴族子弟。
如今讓他們一路跟着去剿匪是大勢所趨,他爹在朝堂上還做不到一手遮天,也給了皇帝一直不松口的理由。
連玉不想一下子就被安殊亭被戳中了心思,深深凝眉,無論多少次,她還是不習慣安殊亭這種過分直白的莽撞行事。
此刻,對上安殊亭仿佛能窺透人心的眼睛,她第一次從心裡正視他,但面上卻是嗤笑一聲。
她又看了眼站在安殊亭身側,從始至終都滿眼專注注視着安殊亭的孫悅白:“那我可真要拭目以待了。”
就算他猜到了又怎麼樣,那群湖匪可不是什麼好對付的,尤其是他們的那個二當家,智計非凡,遠非常人能比。
朝廷出動了那麼多人都铩羽而歸,安殊亭一個連王都都沒有走出去過,隻會讀書的文弱書生又憑什麼扭轉乾坤。
安殊亭并不理會連玉,他松開孫悅白的手,上前幾步,習慣性的搭上了皇帝的肩膀。
感受到身側的灼灼目光,他下意識回頭,就看見孫悅白正攏着披風,眼神直勾勾望向他搭在皇帝肩頭的手臂,頓時有些心虛的挪下來。
他抵着拳頭假模假樣的咳嗽了一聲,扯着皇帝就往一邊走去:“表哥,給十萬兩……”
孫悅白隐隐聽見安殊亭對皇帝獅子大開口,他敢保證皇帝别看這會兒眼裡是帶着笑的,實際上心裡不知道要惱怒成什麼樣子。
畢竟安殊亭突如其來的滿池花燈,完全将皇帝送給連玉的禮物比到了地底,他這個時候讨東西,就連孫悅白一時間也看不清他家這個是真傻還是假聰明了。
尤其是想到皇帝和連玉都一心想要安殊亭接下這趟差事,他心中憂慮更甚。
孫悅白無意識的摩挲着腰間的暖玉,忽然聽見身邊的連玉開口。
“我不曾想過殿下竟然會喜歡上這樣一個男人。”
孫悅白擡頭,狹長的鳳眼微微眯起:“他怎麼樣我自然知道,不需要外人評說,連小姐還是管好自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