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貴客”二字,戚明漆心下一動,卻還是不動聲色反問:“貴妃與王爺的事情,殿下跟本座透露做什麼?”
“大教宗心中有數。”華楚山咧嘴笑了笑,用剛學到的教義回答,“辰星自會為您指引方向。”
他似乎對今日這番交流很滿意,滿臉高興地離去了。
戚明漆盯着他的背影,心想回去得好好算一算這位太子的命數,他先前的判斷,可能不怎麼準确。
還有,“貴客”是誰?
總不能是華也庭吧?戚明漆暗自琢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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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春祭後,厭就沒有遇到一件順心的事。
南赫帝最近精神好了些,能自己上朝,就讓先前看厭不順眼的那些人産生錯覺,他被壓了一頭,再也不用在朝堂上看他臉色。
于是東南世家那幾名在朝權臣,估計得了貴妃授意,天天在朝堂哭,哭上年洪澇頻發,不僅導緻收成不夠,還影響了今年春耕,所以世家才遲遲交不上糧稅。
哭完了,又指責向來主戰的厭,老是打仗虧空國力,所以年年将他們逼得這麼緊,當真是要逼死他們……
太可笑了。
厭按着微微跳動的太陽穴,忍住想發作的暴躁心情。
這群富得流油的世家,在南據守一方領地,對領土以外作壁上觀,自己穿金戴銀、吃着山珍海味,不顧外面人死活,也絲毫不擔心戰火會燒到自己身上。
現在的上北朝,早就跟五年前不一樣了。
隻有真正與他們交過手的厭,才最清楚,現在的上北朝,有多難對付。
密教大興血飼之道,在軍中投入大量經受過兵主之力改造的士兵,哪怕是厭手底下最優良的戰将,在那些人面前都會落了下風。
不打,北軍就會越過邊界,擄走無辜百姓,用以進行密教血飼。
而這些人,隻會呆在最安全的地方,無所謂地說着風涼話。
哭完沒糧可交,暗戳戳罵完厭老是打仗,又把大教宗的預言拿出來說事。
按照大教宗預言,今年是泰和豐年,無需為洪澇、旱災憂心,那就該進行沿岸一帶的治水、河道疏浚、防治工程,但這些都需要耗費大量糧食,按照慣例,由臨近世家出糧,中央朝廷劃撥銀兩。
如此一來,更讓世家有了拖延糧稅的借口。
厭的怒氣已經快要達到峰頂,偏偏這些人還在添油加火,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眼下,王爺最該做的,還是先聽從大教宗口谕,納幾位房裡人,為皇室多多開枝散葉……”
厭放在袖子下的手,已經攥緊成拳,手背青筋畢露。
以前,他不想跟這些人糾纏時,就拿“亡妻忌日”作借口,一句心中悲痛沒法處理公務,敷衍了事,丢下人轉身就走,誰喊都不理會。
現在,“亡妻”回來了。
就站在他對面,勾得他眼饞,卻又抱不到人。
這讓厭更加暴躁。
戚明漆朝厭看了一眼。
面對着群臣的發難,厭幾乎一句話都沒有反駁,他料想厭這會兒應該處于極度暴躁中,甚至已經失去理智,想不了什麼反駁的理由。
戚明漆回頭,望向先前建議厭“開枝散葉”的大臣,微微笑道:“是啊,這可是每一位皇子的職責,今日就算是四殿下在這裡,同樣免不了要履行職責。”
聽見他開口,厭擡起頭來,眼神似乎清明了許多。
四殿下。
雖然分别許久,但他還是瞬間心領神會,這是小七給的暗示。
心頭的暴怒漸漸散去,厭恢複冷靜,很快就想到了讓這些人閉嘴的方法。
“諸位說得對,是本王着急了。”他不緊不慢道,“打仗,有什麼意思呢?拼了那麼多人的命上去,還浪費世家‘寶貴的’糧食,最後可能還打不出什麼結果……”
“差點都要忘記了,上北朝如今可是四皇子‘當家作主’。”厭勾唇笑了笑,“四皇子跟貴妃娘娘可是親生母子,到時候,拜托貴妃娘娘跟他說一聲,我看,什麼大事都算不了事。”
他将周圍環視一圈,很滿意看見那群人難看的臉色:“各位大人,你們說是吧?”
沒人敢吭聲,周圍一片死寂。
華也庭現在快成了南赫帝的一塊心病,因為沒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
不但不回南朝來,還帶着北軍入侵下南國,要不是貴妃信誓旦旦保證,華也庭隻是暫時委身密教,南赫帝真得拿此事向世家發作。
許久之後,南赫帝才輕聲呵斥道:“你看你,又發什麼脾氣,為皇室繁育子孫固然重要,但該打的仗,還是要打。”
厭回了他一聲冷哼。
南赫帝拉開話題,又說了幾件别的事情,朝堂上這場鬧劇,就這麼不輕不重地揭過。
下了朝,戚明漆剛走出宮門,就被堵在梁柱後。
他擡起眼,盯着身前的男人,依然隔着面紗與他對視。
“大教宗恐怕不太适合朝堂。”趁着沒人,厭沒忍住低下頭親了他一口,“這麼随意就将把柄遞到死敵手中,讓人給輕輕松松拿捏住……朝堂争鬥,一點都不适合你。”
戚明漆下意識順着他的話,問了一句:“那王爺以為,本座适合什麼?”
厭看着他,低低地笑起來:“适合給男人做小情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