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幕低壓,雷鳴驚響。
沈祭悠閑靠在椅背,冷風穿過門撲在身上,他不以為意掃了一眼放置在桌旁的靈獸蛋,淡定喝了口茶。
換做以前,沈祭可能還會畏懼幾分天雷,比如給自己加固一些護甲,吃一些增強抵抗的丹藥,防止被雷劈。
但如今有了這顆蛋,一切置身事外。
楚弈急步趕來,手剛扶在門框上,耳邊雷聲一響,驚他眸子一陣晃蕩,向來沉穩的音色顫了顫,“師弟……可有出事?”
兩年前,沈祭不負衆望渡完化神雷劫,又協助各大宗門封印魔尊立功,名揚天下。這分明是一件值得可喜可賀的事,可從那以後,他的身體變得異常招雷,自此再多的喜悅都變為了擔憂。
沈祭擡眼對上了楚弈焦急的目光,淡淡笑了,他的眼中再無先前那股恐慌,伸手摸了摸桌上的靈獸蛋,“隻要有這顆靈獸蛋在,天雷就不會再劈我了。”
楚弈回頭看了一眼雷鳴電閃的天幕,沒有任何朝此處劈來的意向,終于放心地松了口氣。他走進看了一眼桌上泛着紅光的靈獸蛋,心中又冒出擔憂,“可是……師弟,這顆蛋終究會孵出靈獸,到那時你該怎麼辦?到那時你在面對天雷,該如何化解?”
沈祭眼睫顫了顫,神色複雜地垂眸看向靈獸蛋。
這事不用楚弈說,沈祭心裡也清楚。到那時,蛋中靈獸孵化後遠走高飛,歸于天地。他将要面臨的,還是同往日一般的雷擊,痛苦折磨如斯,他打心底不想再受。
沈祭的招雷體質折磨了他很久,如今有了抵禦之法,楚弈也不想再看沈祭受苦。
師尊說人都是有私心的,楚弈很認同這一點。他當年如願以償地坐上宗主位置,這其中最對不起的,便是他的師弟。
彌補。
這是楚弈最想做的。
“師兄,放心。”沈祭揉了揉太陽穴,向椅背靠去,語氣雲淡風輕:“等真到了那天,蛋中的靈獸想走或留……那都是它的選擇。畢竟強行留下,有違天命。”
他喟歎一聲,伸手輕輕摸了摸靈獸蛋的光滑外殼,淡淡紅光似有感應般環繞在他手外,他若有所感地動了動指尖,笑說:“經曆多了,最看得透這點。”
楚弈看着蛋欲言又止,沈祭擡眼一望,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似笑非笑:“師兄……強留下來,有違天命。”
楚弈無奈撇開視線,突然記起沈祭離蛋過五米就會被雷劈這件事,連忙問,“師弟,你不能離蛋過五米,可如果若宗門内出了要事要辦,就打算一直抱着這顆蛋?”
聞言沈祭愣了一下,一臉羞愧低下頭,“目前看來,好像隻能這樣。”
“……”
雷雨過後,天朗氣清。
難得清閑,沈祭悠閑地坐在醉仙亭假寐,手中搖着青色折扇,安享這份清甯。
遠處群山白霧缭繞,如同水墨風濃厚的畫作,在薄雲之下若隐若現,近處翠竹青葉受于風動搖曳,沙沙作響,落下斑駁光影。
扶玄宗上下,就屬沈祭的這座斬雙峰風景最美,最适宜修行悟道。
沈祭緩緩睜開了雙眼,遠見假山瀑布飛瀉至池塘,碧水之下,靈魚遊動,暗暗吸收着此地靈氣。
他看了一眼水光粼粼下的靈魚,眼眸沉靜,靠在亭欄,心裡忽然起了幾分興緻,手中靈力彙聚一處後輕輕朝池塘一撒。
靈魚嘗了好,雀躍遊動魚尾,轉了個圈,激起微小水花。
沈祭笑而不語,回頭将視線落在桌上靈獸蛋上,眸色暗了幾分。
如果靈獸蛋孵化……
正當沈祭深思時,靈獸蛋在桌上悄悄動了動位置,順着外形滾落在地,蛋殼破碎,附着紅光一瞬間飄散四處,慢慢消散。
沈祭不可置信地一怔,呼吸緊促了幾分,手中折扇“啪嗒”一聲掉落在地,臉色瞬間白了。
完了!
他正欲向前挽救,誰知靈獸蛋外的紅光突然彙聚中央,猛然炸開,刺目的紅光環繞在碎了滿處的蛋殼外,靈獸蛋在紅光下愈發變大。
沈祭不明所以,想向前,四肢卻像被一股威壓束縛,動彈不得。
直到紅光削弱,那種束縛才消失。
靈獸蛋從鴕鳥蛋大小翻了三倍,蛋碎的那幾到口子清晰可見,蛋中的身形在紅光消失之際,随着外面蛋殼的消散,漸漸露出真容。
一個孩童從紅光的托扶下在沈祭面前落腳,身着小号紅黑配色衣袍,腰間挂着清透玉佩,灼色小龍盤繞的紋路發冠束着高高馬尾,墨發鋪在身後,瞧着端正。
他睜開圓潤的雙目,眉宇輕挑,略感久違地動了動手,不可思議地愣了一下。
孩童反複地觀察着自己的手和衣服,迷茫地眨了眨眼睛,直到餘光見身旁青衣,擡眼傲慢一瞥。
他眸光瞬間暗淡,聲線中帶着惱怒,“是你?”
沈祭眉宇一凝,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古書曾記,靈獸蛋中的獸身形态各異,修行千年可化人性。
可眼前之事改變了沈祭的認知。
哪有剛孵化就修成人形的?
“真是冤家路窄。”孩童輕蔑地掃了眼四周,恍惚一瞬,質問:“沈祭,這是何處?”
沈祭一愣,回神過後依舊沉默地盯着眼前孩童。
“聾了還是不認識我了?”孩童看了一眼他,腦海中記起從前事,恍然大悟,冷“呵”一聲,“你不會都忘了吧?”
“什麼?”
“真蠢。”
沈祭輕蹙眉宇,略過孩童的出言不遜,微微傾腰,扯出了一抹笑容,溫和問:“你是靈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