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北南收回目光,轉看向竈下小凳子上坐着的蕭元寶,正在疊着糖紙。
“不吃了?”
蕭元寶把糖紙包重新捆好,與祁北南說道:“給朝哥兒留一些。”
祁北南聞言心頭一軟,擡手揉了揉蕭元寶的頭發,小孩兒當真不記仇。
王朝哥兒欺他,說些假話吓唬他,竟也還惦記着分與他吃食。
“王朝哥兒和秦娘子許還要有些日子才回來。”
蕭元寶低着腦袋,看不出喜怒: “嗯,我知道。”
祁北南見他沒有吵鬧着要人,也便松了些氣。
好似小家夥并不太粘大人。
過了些時候,飯菜熟了。
祁北南喚蕭元寶把火兜兒找來,預備把竈膛裡的炭火鏟些進去,省得火炭太辣把菜湯燒幹了。
到時候剩一點火在竈裡,他倆先把午食吃了,單獨留一些飯菜給蕭護放鍋裡溫着。
然正鏟着火,蕭護竟就回來了。
祁北南正詫異說是不是忘帶了什麼,不想蕭護是叫方家給撅了回來。
蕭護下去時裡正已經喚着村戶散去,方家的後牆已經補上。
瞧他去,方家的倒還意外,客氣的說不曉得他下山來了。
哪裡會不曉得,裡正是喚人上山叫得他,今兒他都去了方家。
蕭護神色不見多好,他也是怪,以前方家有甚麼事都愛尋他幫忙,别說他是在家頭,就是在山裡方大都會去尋他。
也不知甚麼時候起,方家的就不如何來家裡了,更甚是在路上撞見都客氣得像生人一般。
他再是與人交道的少,卻也能瞧出方家的生分。
當初小寶他娘在世的時候,兩家走動得頻繁,近得跟親戚似的,後頭他娘過世,連他去山上小寶都是借住在方家。
他說是給錢,方家卻也堅決不肯收。
兩家好,村裡人論誰家都曉得,不知怎的就成了今天這境地。
蕭護念着方家昔時的種種好來,他不甘的去取竈上挂着的肉條:“方家請了村裡人幫忙,還不曾謝飯,我與他們送些肉過去。”
祁北南聽蕭護簡單的說了幾句與方家的淵源,确信兩家往時确是不錯。
他攔住蕭護道:“方家複牆尚且怕麻煩蕭叔,如此送東西上門去,隻怕也不肯收。”
蕭護聞言手上一頓,祁北南說的不無道理,怕是又得白跑一趟。
他吐了口濁氣出來,當真不知該是如何了。
“蕭叔,不如晚些時候我帶着小寶去一趟吧,看在小孩兒的面上,方家當不會如此。整好我也去認認鄰裡。”
蕭護見此,看了祁北南一眼:“也好。”
“對了,我方才撞見裡正,他喚你到家裡頑。”
裡正喜歡讀書人,村裡誰家有讀書的孩兒他都愛問上一嘴學業,不過他還是有些意外裡正竟那般歡喜祁北南,要邀他去家裡。
“你得了空便去坐坐吧,裡正人不崴。”
“好。”
祁北南答應了一聲。
三人吃了午食,蕭護出門去了賃他們家田地的佃戶那邊說談明年賃地的事宜。
祁北南用熱水給蕭元寶洗了手腳和臉,與他抹今兒在城裡買的凍瘡膏。
藥膏啟開,一股淡淡的月桂味道。
蕭元寶泡着腳丫子,湊上前嗅了嗅,圓圓的眼睛亮起來:“是香的。”
祁北南沾了點抹在他風紅的臉頰上,輕輕塗開:“嗯,抹了就是香寶寶了,所以得記着時間塗上,凍瘡才好得快。”
“嗯!小寶記得住!”
末了,祁北南讓蕭元寶睡了會兒午覺。
小家夥說是不困,可上午出去了半日身子早乏了,孩兒睡眠本就多,這朝腳丫子泡得熱乎乎的,鑽進被窩裡沒一會兒就睡着了去。
祁北南放下床簾兒,回了屋裡開了箱籠取出筆墨,寫上了會兒字。
到底是讀書人,這些紮根在骨子裡的東西舍下不得一星半點去。
沒兩日便過年了,到時候買上一疊紅紙,寫上幾幅對聯貼上,也給家裡添些喜氣。
他想着,要是天氣好,還能去城裡鋪個攤子代寫,一副也能掙上幾個銅子。
蕭元寶睡了将近一個時辰,睡眼惺忪得爬起來,坐在床上呆愣了好一會兒。
從床上滑下去,突突便去尋祁北南了。
祁北南見小家夥睡醒了,收拾了今日買的那匹水藍苎麻粗布,牽着蕭元寶去了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