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李钺收回手,收斂神色,回頭看去。
“陛下吩咐的燕窩粥好了。”
宮人雙手捧着木托盤,遞到他面前。
黑漆描金的木托盤,正中放着一個晶瑩剔透的雕花玉碗,連勺子都是玉的。
“我等來喂這位公子服下……”
不等宮人說完,李钺便道:“我來。”
他站起身,把祝青臣從床上扶起來。
祝青臣整個人軟軟的,剛扶起來就要滑下去,在軟枕上也靠不住。
李钺便上了床,坐在祝青臣身後,雙臂環着他,讓他靠在自己的胸膛上。
他低着頭,認認真真地把祝青臣身上的毯子掖好,然後朝宮人伸出手。
宮人會意,将溫熱的燕窩粥遞到他手裡。
一碗燕窩粥,隻放了兩顆冰糖和小半碗牛乳,不會太過黏膩,香氣清甜,就算是神仙也愛喝。
李钺舀起半勺,輕輕吹了吹,送到祝青臣唇邊。
祝青臣沒反應,李钺便溫聲哄道:“祝卿卿,是我。給你拿了好吃的,張嘴。”
好吃的。
一聽這話,祝青臣便迷迷糊糊地張開了嘴。
李钺趁機把粥喂進去:“好吃嗎?”
祝青臣“哼哼”兩聲,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好吃。
“那再吃一口,張嘴。”
“咽下去再吃,别學松鼠含在嘴裡,嚼兩下。”
“再來一口,慢慢吃。”
誰也不知道祝青臣到底能不能聽見,但李钺就是耐心十足,溫聲細語地哄他吃粥。
宮人們對視一眼,識趣退下。
祝青臣吃了半碗粥,估計是累了,不論李钺再怎麼哄,都不肯再張嘴。
李钺也不勉強,還剩一點粥底,他用勺子刮了刮,仰起頭,自己吃了。
放下粥碗,李钺抱着祝青臣,靠在床頭,拍拍他的心口,好讓他把燕窩順下去。
不多時,太醫們從宮外請來的大夫也來了。
回春館、妙手堂,都是城中頗有名望的老大夫。
李钺握着祝青臣的手,再讓他們診脈。
醫館大夫的診斷,和太醫的一樣。
他們實在是診不出來,祝青臣的身體到底哪裡不對。
按脈象來說,祝青臣确無大礙。
當然了,吃一點滋補的燕窩粥、喝一碗驅寒的湯藥,也是可以的。
所有大夫都這樣說,李钺也不再多說什麼,隻是讓他們下去配藥熬藥。
祝卿卿沒事就好。
又過了兩刻鐘,宮人們端着熬好的湯藥進來。
端起藥碗的瞬間,李钺就感覺不妙。
方才不是跟他們說了,湯藥弄得好喝點嗎?
這東西看起來黑乎乎的,聞起來又苦又澀,一股沖鼻子的味道,祝卿卿絕對不肯碰。
李钺果然也沒想錯,他剛舀起一勺,還沒送到祝青臣面前,祝青臣就扭着身子,别過頭去,把臉埋進李钺懷裡。
他連聞都不肯聞,隻是換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繼續睡覺。
李钺隻好又哄他。
“祝卿卿,這是好喝的。李子泡水,還加了糖,酸酸甜甜的,喝一口試試?”
祝青臣不上當,在李钺懷裡轉了個圈,就是不肯喝。
“祝卿卿,沒騙你,好喝的。”
“你嘗一口。”
“那我先喝一口。好喝,你再試試?”
李钺又哄了半天,祝青臣昏睡着,一句都沒聽見,趴在他懷裡,一動不動。
李钺歎了口氣,放下藥碗,對宮人道:“準備兩碟蜜餞,在外邊候着。”
“是。”宮人應聲退下。
李钺摸摸祝青臣的腦袋,又捧起他的臉,用長着薄繭的拇指捏捏他的下巴,搓搓他的臉頰。
像是将一隻小貓捧在手裡,捏圓搓扁。
祝青臣閉着眼睛靠在李钺懷裡,不再亂動,不讓他喝藥就行……
忽然,李钺的拇指往前一伸,撥開祝青臣的唇瓣,長驅直入,直接撬開他的牙。
李钺端起藥碗,準備把藥灌進去。
隻聽得“咔嚓”一聲——
祝青臣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嘶——”
李钺收回手,大拇指上兩個尖尖的牙印,還冒出血珠來。
祝青臣咬完了,大概還覺得滋味一般,還有點粗糙硌牙,靠在李钺懷裡,“呸”了幾聲。
他還敢嫌棄!
李钺擡手要打,到底沒舍得下手,隻是擰了一下祝青臣的腮幫子,低低地說了他一句——
“真不愧是屬兔子的。兩個小闆牙,穿着盔甲都讓你給咬碎。”
李钺摟着祝青臣的肩膀,轉過身,從床頭拿起幹淨帕子,纏在受傷的拇指上。
血珠洇在手帕上,李钺又開始發愁。
哄着騙着不行,撬開嘴也不行。
雖說祝卿卿極有可能已經羽化登仙,但也不能不喝藥,萬一……
李钺垂下眼睛,目光落在床頭藥碗上。
沒由來的,他想起少年時候,與祝卿卿躲在被窩裡,一起看過的風月話本。
那裡邊是怎麼喂藥的來着?
對,嘴對嘴。
祝卿卿當時嫌棄得很,臉蛋紅紅的,飛快地把那幾頁翻過去,自己不看,也不讓他看。
李钺打定主意,低下頭,端起藥碗,含了一口在嘴裡。
不是他想占祝卿卿的便宜,實在是沒有辦法……
忽然,一隻手伸向他。
李钺下意識擡手擋開,擒住對方。
下一刻,他又想起,床上的人是祝青臣。
遲疑的瞬間,祝青臣的手直直地伸向他,扶住他的臉,讓他把腦袋轉過來。
李钺預備擒拿的手停在半空,他僵硬着脖子,緊張且配合地轉過頭去。
祝青臣醒了。
他趴在李钺懷裡,隻露出一雙眼睛,眨巴眨巴,上下左右,認認真真地看看他。
“李钺,你怎麼好像忽然……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