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賀蘭寂登基後,想在宮中謀份差事并不困難,因為沒人願意入宮。
雖說皇宮中死幾個内侍宮女實屬平常,但現在死的人太多了,三天兩頭就要換上一批,當然沒人想去了。
還有一個原因,天子賀蘭寂精通巫術,他戒心很強,平時從不叫人近身,都是驅使一種名為“魇”的妖魔在近前侍奉,很多宮人直到死前都見不到賀蘭寂。
所以相對而言,宮中并不太在意宮人的底細,隻要沒有明面上的問題就都會召入宮中。
绮雪被自己即将入宮的興奮沖昏了頭腦,完全沒考慮過自己也有可能小命不保,昔日的救命之恩讓他對賀蘭寂唯有無限的仰慕,堅持認為賀蘭寂不是濫殺無辜之人,就算殺人也都是有苦衷的。
當夜,绮雪輾轉反側到很晚才睡着,除了激動,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沒有衛淮睡在他身邊,北方天氣寒涼,被窩都顯得冷飕飕的,就算點了炭盆也不如被衛淮抱在懷裡暖和。
也許是過于想念衛淮的體溫,绮雪睡得正熟的時候依稀感覺到有人抱起了他,聞氣息是他熟悉的衛淮,绮雪自然而然地将臉埋進對方的懷裡,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直到聽見綠香球叽喳的叫聲,绮雪才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睜開眼睛,他吃了一驚,因為他發現自己所住的卧房是衛淮莊子裡的那間,他怎麼又回來了?
“你終于醒了,都叫你半天了!”
綠香球撲扇着翅膀上蹿下跳,绮雪赫然發現她被關進了鳥籠裡:“是誰做的?”
“當然是衛淮,除了他還能有誰?”
綠香球心有餘悸地說:“當時他忽然領兵沖進來了,将你帶走了。我本想出城求救,但衛淮看穿了我的想法,也把我一塊抓起來了。你睡得倒是挺香,明明這麼大動靜,你居然一點也沒聽見。”
绮雪有些慚愧,趕緊起床從鳥籠中放出了綠香球:“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找到我的。”
“我也沒想明白,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綠香球問。
“當然是趕緊走,這回我變成原形逃跑,在城外躲一陣子,這樣衛淮就找不到我了。”绮雪說。
睡前他将自己的小包袱藏了起來,那些東西肯定都還在宅邸裡,倒是不用擔心。
“那就快走吧!”綠香球說。
可她等了一會,還沒等到绮雪變回兔團,便有些奇怪地問:“怎麼了?”
“我……”
绮雪愣愣地望向她:“我、我變不回去了,我的妖力被封住了……”
“什麼?”綠香球驚呼,“怎麼會這樣?”
绮雪看向自己的腳踝:“好像是這個腳镯有問題……”
難怪他摘不下這隻腳镯,看來它分明就是一件法器。
綠香球勃然色變:“是衛淮,腳镯是他送給你的,他知道你是妖族!說不定他能找到你也是因為這隻腳镯!”
绮雪難以置信:“可衛淮怎麼會知道我是妖族?我沒有在他面前露出過破綻。”
綠香球多少猜到了原因,正要開口,房門忽然被人推開,門後露出衛淮英俊的面孔。
衛淮望着绮雪,語氣溫和地問:“又想跑嗎?”
告别的書信被攤開擺在桌上,顯然衛淮已經看過了,他又問道:“事情還沒辦完?沒關系,我可以幫你。你我的緣分本就未盡,又何須再續前緣。”
他一步步靠近,視線鎖定绮雪,雖然神色未變,绮雪卻感到自己如若遭到猛獸的凝視,不禁毛骨悚然,下意識地扭頭就跑。
隻是他變不回原身,根本就跑不過衛淮,很快就被衛淮按倒在桌子上,綠香球想幫他,可她小小一隻根本阻擋不了衛淮,绮雪忍着疼對她喊道:“快跑!”
綠香球難過極了,可她知道自己留下來也沒用,還不如逃出去搬救兵,于是“嗖”地飛出了窗戶,衛淮也沒攔她。
衛淮将绮雪的身體翻過來,讓他躺在桌上,扼住他的喉嚨,但并未施力,隻是控制住他:“怎麼不回答我,是心虛還是害怕?告訴我,阿雪,你為什麼要離開我?”
“七……七郎,你聽我解釋……”
绮雪本能地感到驚恐,此時的衛淮更像是他們初見時的樣子,含笑的桃花眼所流露出的卻是陰冷的煞氣。
衛淮垂眸看着他:“你說吧,我聽着。”
绮雪想到禁锢着自己的腳镯,估計衛淮已經知道他是妖族了,索性說道:“或許你已經看出來了,我留給你的書信隻是托詞,我離開你其實是因為我是兔妖,人妖殊途,我們在一起不會有好結果的。”
“原來你是小兔子。”衛淮沒有表露絲毫的詫異,“是白兔嗎?”
绮雪暗道衛淮果然已經知道了,怯怯地說:“對……”
“皮毛雪白,難怪你叫‘阿雪’。”衛淮松開手,輕輕撫摸他的臉頰,“就是因為這樣你才要離開我?”
绮雪咬着唇瓣:“我不想害了你。”
衛淮輕笑一聲:“那我倒是要感謝阿雪的體貼了,不過你不用擔心,我也不是真正的人,娶一位妖族夫人才更符合我的身份。”
……什麼?這是什麼意思,衛淮為什麼說自己不是人?
在绮雪迷茫的注視中,衛淮的瞳孔變成幽綠的豎瞳,一股磅礴幽深、血腥殘暴的妖氣瞬間彌漫開來,令绮雪如同墜入了惡鬼地獄。
可怖的氣息籠罩全身,绮雪恐懼得動彈不得,四肢冰冷,面色蒼白如紙。
衛淮的豎瞳牢牢地鎖定绮雪,如若注視着俘獲的獵物:“開心嗎,阿雪?你騙了我,我也騙了你,我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不過我對你的承諾都是真的,我是真心喜歡你,想和你過一輩子,你呢,你對我可曾有過半分真心,你的甜言蜜語到底有哪一句是真的?”
绮雪說不出話,渾身都在發抖,衛淮明知他害怕,卻不留半點情面,沒有收斂絲毫妖氣,粗暴地将绮雪扔到床上,撕碎了他的中衣。
極樂和恐懼交纏,令绮雪的意識很快潰散了。
他昏昏沉沉地倒在衛淮的懷裡,遲鈍地感覺到胸口有一絲刺痛,但在快樂之中,這點疼痛也變得微不足道,直到他低頭看到兩枚小小的紅寶石墜在胸前,才恍惚地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刺破的軟肉微微滲出血珠,衛淮挑起血珠含入口中,低頭親吻绮雪的雙唇,邀請他品嘗自己的鮮血。
血腥味和香氣融合交織,衛淮的親吻逐漸變了味道。
他暴戾地咬住绮雪的咽喉,齒痕深陷于皮肉,似乎下一瞬就會鮮血四濺,但最後他還是松了口,百般憐愛地落下輕吻。
“我知道你一直在騙我。”
他抱住绮雪,在他耳邊低聲呢喃。
“不過不要緊,你先前承諾過的誓言不會落空,我會把它們都變成真的。”
變成真的……可是他承諾過衛淮什麼呢?他已經完全記不清了。
绮雪的腦海中閃過最後一個念頭,他便再也支撐不住,精疲力盡地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