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轎車門一開,駕駛座下來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大背頭,亮皮鞋,還戴了副斯文的眼鏡。
副駕駛坐着一個大肚子的女人,年紀和淩一差不多,肚子約莫有五六個月大,穿着寬松的棉衣,手搭在男人手臂上,被男人攙扶着從車上下來。
淩一牽着趙小小沒反應,其他人反應大着呢。
大姐二姐瞪大眼,大姐聲音大得附近幾戶人家都能聽見:“三妹?”
“天哪,三妹你回來過年啦,怎麼都不跟我們幾個說呀,你說了我們就接你去了。”
原來這就是淩家的三姐,隻比淩一大兩歲,是家裡唯一一個遠嫁他省的人,聽說是嫁給了一個G省男人,挺有錢的,但是自打嫁出去後,就沒怎麼回過家,家裡人沒少背着她罵白眼狼。
三姐表情不屑中透露出一絲嘲諷,半點不給大姐面子:“接我?咱倆誰接誰呢,我這小車可坐不下你們一家六口。”
說完,三姐看向淩家二老,不冷不熱地喊了聲:“爸,媽,我好多年沒回來了,今年回來看看你倆。”
嫁出去的女兒不回家過年也不算什麼大事,至少對淩家人來說不算,但除夕不在家過,跟婆家過很正常,你初幾都不和家裡走動,那就有些冷漠了。
而且老三是幾個嫁出去的女兒裡唯一一個沒有拿錢給老六娶媳婦蓋房的一個,讓老兩口好生不滿。
然而,現在看到老三兩口子開着這麼漂亮的小轎車回來,老兩口那點不滿一下就煙消雲散了。
人都是勢利的,父母也是人,自然不例外。尤其是家裡子女多的人家,就算全是兒子,也會有所偏愛,通常是最有出息的兒子最讨喜。而女兒多的家庭,自然是嫁得好的女兒最讨喜。
這三女婿一看就有錢,淩家二老第一次見就看他跟看親兒子似的。都說女婿如半子,這有錢的三女婿可就是全子了。
雖然三姐表情倨傲,看人眼神帶着嫌棄和不屑,但她老公還算客氣,先把媳婦送到淩家人面前,再自己折返到車上拿出買好的禮物,大包小包,各種茶葉酒水提過來,笑嘻嘻地跟老丈人說好聽的話。
有了三姐兩口吸引注意,離婚回來的淩一顯然就沒那麼吸引家裡人注意,一家人在外面吹冷風不好說話,尤其是三姐還懷着孩子,所以很快大家就往堂屋去。
過年的老幾樣零食,花生瓜子糖,堂屋人多,擺了兩張桌子,八張椅子,淩一就不去湊主桌的熱鬧了,牽着趙小小抓了一把零食兩人就坐旁邊嗑瓜子去了。
在淩家,都是小孩跟小孩玩,大人和大人聊,淩一作為兩個孩子的媽,竟然和女兒坐一起嗑瓜子。
她不僅和趙小小坐一塊兒嗑瓜子,還把手裡抓來的兩顆糖,隻分了一顆給趙小小,還有一顆她自己抛嘴裡吃了。
趙小小看着媽媽精準地把糖高高抛起,準确落入嘴裡,也有樣學樣抛起來扔嘴裡。
糖是淩家人在鎮上買的廉價糖,幾塊錢一大口袋,劣質的糖精味,卻讓趙小小高興得眯起眼。
淩一的嘴也不挑,甜甜的食物她很喜歡,能補充人體所需的能量。高甜高熱量的食物她都喜歡,這是來自人本能對食物的渴望。
雖然淩一看似在和女兒一起嗑瓜子吃糖,好似沒有關注另一桌的大人們在說什麼,實則那些人說的話連同她們的聲音都分好類記錄在淩一的腦子裡。
或許是眼饞三姐夫的小轎車,一家人都圍繞着三姐一家在聊天。
三姐離家有十幾年了,她最早在十五歲的時候就出去打工了。最早三姐是去了G省打工,G省是打工者的天堂,在這幾年無數的年輕人都往G省湧去。
三姐就是在打工的時候認識的三姐夫,三姐夫是她打工那家工廠的老闆,兩人認識後沒多久就結婚了。隻是結婚的時候,隻在三姐夫那邊辦了席,給家裡寄了封信回來,給淩家二老買了火車票,請她們過去吃席。然後就幾年都不回家,也不寫信,電話更是沒有。
淩家人罵了三姐幾年,現在見三姐兩口子一道回來,那還不是臉都笑爛了。三姐夫是生意人,賺的錢多,淩家人都快把他給捧上天了。
不知怎的,本來好好地聊着三姐夫,大姐哪壺不開提哪壺,提到了四妹夫,也就是淩一的前夫趙家偉。說他當年給六弟借錢蓋房子的時候,摳得要死,幸好現在淩一看開了跟他離了,還能趁着年紀不到三十,趕緊找下一個。
三姐愣了一下,說:“四妹跟趙家偉離了?為啥?”
她是看向淩一問的,目标指向明确。淩家二老尴尬一笑,心裡罵淩一不省心,但她們也好奇,怎麼好端端的就離了呢?
淩一被提到,淡淡地說:“不為啥,過不下去了。他家人對我女兒不好,對我也不好,趙家偉又常年不着家,過得沒意思。”
淩家二老給氣得,蒼老的手指顫巍巍指着淩一罵:“你個癫婆娘,這算什麼理由,他就是打你罵你,那也是你老公,親家公親家母打你,那也是應該的,你嫁過去,他爸媽就是你爸媽,父母打孩子那都天經地義。”
這話聽得三姐有些不樂意,打小她就是家裡最常挨打挨罵的那一個。因為當年生她的時候,淩家二老抱有最大希望,還請了人專門看看這一胎是男是女,要不是沒錢,淩家人真想塞點錢給縣裡的醫院看看男女。最後隻能找屯裡的接生婆看看男女,人說肚子尖是男孩,圓是女孩,淩大娘懷三姐那會兒肚子可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