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您不喜歡這個禮物麼?我……解剖了好多屍體才做出來,做了好久好久呢。”
白鹭洲:“池柚,你知道我現在在大學裡帶什麼課嗎?”
池柚:“不、不知道。”
白鹭洲:“美食鑒賞課。”
池柚:“啊……?”
白鹭洲:“我在回辦公室看到你的禮物前,剛在課上分享了白蘿蔔骨頭湯。我本來今天中午想要吃骨頭湯的。”
池柚:“……”
白鹭洲:“多虧你的禮物,我可能接下來十年對骨頭湯都不會有胃口了。”
池柚:“對、對、對……對對對不起……”
白鹭洲這時候才扭頭看了眼池柚,盯了對方一小會兒。
這時候,她才說:
“……你居然都長這麼大了。”
池柚的臉上正是滿登登的窘迫與愧疚,眼眶都紅了,聽白鹭洲這麼說,耳朵卻又迅速地泛起一抹紅。是那種将将成年的孩子才擁有的、蘊含了些許幼氣的年輕稚拙。
“是啊,我都馬上要讀研了。”
她忙又問白鹭洲:
“老師,我以後還可以給您送禮物嗎?我沒有惡意的,我就是、就是想感謝您以前對我的照顧。”
白鹭洲:“謝謝,不用了。”
池柚卻像沒聽到,繼續說:“我以後再送,都會在卡片上寫明白:都是合法途徑獲取。不會再引起誤會和麻煩的。”
白鹭洲:“你的心意我領了,但我已經說了,不用了。”
池柚沉默了好久。
太陽都将她的額角曬出細汗時,她才低下頭,很小聲很小聲地輕喃:
“可是老師,我小的時候,所有老師來關心我,我也都說‘不用’。隻有您,最後……還是……堅持關心我了。”
說到這裡,池柚摸上自己的手腕,拇指摩挲着那條陳舊的編織紅繩。
白鹭洲裝作沒聽見。
她隻繼續往前走,也沒有回應池柚的這句話。
從那天開始,池柚會常常去雲師大,給白鹭洲送水、送糖、送花。
一送,就是兩年多。
在這兩年多的時間裡,池柚隻送送東西,或是旁聽一下白鹭洲的美食鑒賞課。除了偶爾還會拿來一些奇奇怪怪的禮物外,不會再做别的什麼。
最多也就是跟在白鹭洲屁股後面晃一晃,默默地當個挂件小尾巴。
就跟當年的小池柚一樣,一言不發的,帶着幾分怯懦,在白鹭洲回頭時,嘴裡猶豫地含起半聲“老師”。
學生們都在議論說,隔壁醫科大的池柚在追他們師大的白教授。津津樂道,誇誇其談,無比樂此不疲。
客觀來講,作為一個追求者,池柚沒有什麼原則性上的毛病。
堅持,長久,細心,從來不會引起任何人的不适。有距離感,一直都很小心地把握着分寸。感情純粹又柔和。
隻是……
白鹭洲支起下巴,從副駕駛座的車窗望出去,眉尖淺淺一蹙。
……
她隻是覺得……
那好像根本就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吧?
“洲洲,在想什麼呢?”
二姐的聲音忽然打斷了白鹭洲的思緒。
等紅綠燈的空隙,她敲着方向盤,饒有興趣地偏過頭看着走神的妹妹。
“沒什麼。”
白鹭洲放下胳膊,眉頭又舒展成平淡無波。
“一個不怎麼重要的人生小插曲罷了。”
二姐笑了一聲,意味深長地說:“不會和那個送你染色玫瑰花的人有關吧?”
白鹭洲:“姐……”
二姐又道:“噢不不不,應該是和那個你會‘特别’給臭臉的人有關?”
白鹭洲:“……”
二姐:“這兩個不會是同一人吧?”
白鹭洲不耐煩地歎了口氣。
二姐哈哈大笑,說好了不開你玩笑了。
車子重新開始行駛。
等開到能遠遠看見四合院外的胡同口時,二姐想起點事,踩下刹車,有點頭疼地抓了抓頭發,啧歎了兩聲。
“一會兒到家,爺爺肯定又會給咱們這兩個三十多歲的老東西催婚。你可要做好準備。爺爺上次特地跟我講了,說是給你物色了個不錯的口腔醫生,就職三甲醫院,人俊多金,家世很好,這回八成要和你提呢。”
白鹭洲:“……醫生?”
二姐:“對,好像是爺爺某個老朋友的外孫,咱爸媽去年還跟他爸媽吃過飯。”
白鹭洲無情地給出評價:“受包辦婚姻思想影響的不必要的聯姻,除了達成根本沒有意義的‘親上加親’,完全是會浪費時間的無效社交。”
聞言,二姐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白鹭洲淡淡道:“你不用幫忙,我自有辦法婉拒掉。”
二姐:“我知道,我就是提前和你知會一聲。”
白鹭洲:“嗯。”
車子拐了個彎,開始掉頭調整,準備停在空置的白線内。
就在二姐盯着後視鏡調整車身時,白鹭洲忽然又開了口。
似是不經意地随口一問:
“那人是在哪個三甲醫院?”
又問:
“他就職的醫院……還收研究生畢業的規培生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