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踩在水窪中的古怪聲音逐漸逼近,被潑滿紅漆的房門門鎖顫動,伴随着一聲難聽的刺啦聲,被拉開了一條窄縫。
一股混雜着血腥味、腐臭味、發酵物、排洩物以及一股炖煮肉香的古怪腥臭味頓時湧了出來,伴随着這股異味一起出現的,是一張虛白肥碩、油光滿面的臉。
“你是誰?大半夜敲門幹什麼?”
肥碩的臉上肥肉抖動,男人先聲奪人,他轉動眼珠,不斷往季朝映身後看去,仿佛在畏懼她身後還帶着其他人。
季朝映神色不變,她微微擡頭,後退一步,聲線柔軟地介紹自己:“打擾了,這麼晚來敲你家的門,我是剛剛搬來的租客,以後就是你們的鄰居啦。”
“……”
男人瞳孔抖動,聽到這話才願意低下頭,仔細打量一圈身前的人,不到他鼻梁高的女孩在他眼中毫無攻擊性,對方身後并沒有他畏之如虎的黑色警服,這讓他松了口氣,态度瞬間變得蠻橫。
“知道你還敲門?!”
“大半夜的你不睡覺不知道别人還要睡嗎!”
兩句話氣勢洶洶地出口,之前被急促的敲門聲驚得砰砰亂跳的心髒都舒服了不少,男人甚至将紅漆鐵門被拉開一大條,露出整張肥肉墜贅的臉,眯起眼睛盯住了面前人那張清秀柔弱的面孔。
“你懂不懂禮貌?你媽就是這麼教你的?沒教養的東西,大半夜的不睡覺亂敲門,我明天就給房東說,這年頭真是什麼人都能鑽進我們市了!”
男人唾沫橫飛,肥肉顫動,那雙本就不大的眼睛微微眯起,盛滿驕橫氣。
看得出來,相比較開門之時,他的情緒放松了不少。
季朝映平靜估量,任憑男人的一雙小眼睛,從自己的臉龐轉到胸口處。
她的衣裙選的好,衣領開在頸部,男人并沒有看到自己想看的東西,他瞄了瞄那被荷葉邊精心裝飾的衣裙,眉頭毫不掩飾地皺緊——這是因為失望。
但那雙粗短的眉毛隻皺了幾秒便又松開,取而代之的,是混雜着惡意和不滿的鄙夷神情。
他實在太淺薄,也太好懂,讓季朝映完全能猜出他心裡現在到底在想些什麼。
男人卻對此毫無自知之明。
他甚至毫不掩飾地,格外輕蔑地怪笑了一聲:“大半夜的穿這種衣服來敲門,你抱的什麼心思?小姑娘家家的,不知道靠自己,就想着這些把戲,啧啧啧……”
他啧啧出聲,一邊尖酸刻薄地奚落抹黑,一邊還不忘轉動眼珠,仔細打量着面前人的神色。
現在可不像是以前,各個省市裡的人口流動極其受限,福州市是最近幾個省份裡最繁榮的地方,眼前這女的,免不了就有着周邊那幾個硬茬子省裡出身的可能。
所幸她身高不高,穿得也花裡胡哨,看着不像是那幾個省裡出來的。
男人傲慢地打着盤算,眼中賊光閃爍,他一邊從頭到腳地啧咂評判,一邊發出了最後一聲譏笑。
“别他爹的再亂敲門!你要是再來,我就直接在住戶群裡曝光你!到時候直接讓房東給你趕出去!”
他連珠炮一般罵完,幾句話間給季朝映潑上一層又一層污水,見季朝映即便如此還是一聲不吭,眉目舒展間神色更傲慢。
欺軟怕硬,懦弱自負,有點兒心機,但不多。
很典型的社會垃圾。
季朝映在心中給他繪出畫像,還沒落下最後一筆,男人便已經砸着嘴,點着腦袋,帶着傲慢且鄙夷的神情,抖動着肥肉就要把門甩上。
系統都給罵懵了,直到這會兒才恍然間反應過來,芯片直發燙:【他、他!】
【這是什麼人啊!宿主,他!】
機械音急得都快憋出人音,季朝映卻來不及仔細安撫,她伸手抵住了被男人摔上的門,硬生生止住了那股力道。
“我不是來賣瓢的。”
季朝映這麼說。
她連說這話時都心平氣和,語氣溫柔軟和,仿佛一滾不管誰來都能随便踹一腳出氣的軟面:“我來,是因為您家裡的味道太沖人了,不是您想的那樣。”
季朝映擡起眼,看着男人驚疑不定、驟然僵住的臉龐,聲線格外溫柔:“那股血腥味……”
“實在是太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