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無涯君之死，永遠是聖人心頭一觸即痛的傷疤。

倘若是旁人提及，他或許會雷霆震怒，拂袖而去。但此時詢問他是如何死的，恰恰是正主。

謝衍本該超凡入聖，眸中映不出半分紅塵人間。

此時，他凝眸，眼中映着崖崖魚在水裡擺動的尾巴，好似也被水中漾起的碧波，激出眸底的漣漪。

這種非人的體征，象征着他抛卻過往的重生。

他的别崖終于不再受苦，人生完全重啟。困在過往裡的，卻變成了他。

“以前的殷别崖，一定非常愛您。”崖崖魚蹭過去，把下颌擱在他掌心，由着他揉搓。

“……不然，為什麼我一睜開眼睛見到聖人，就心生歡喜，滿腦子都是想跟您走呢？”

“你不必被前世影響。”謝衍白衣如雪，端坐在岸邊，如同清風與明月。他輕歎一聲，“吾希望你有不一樣的人生。”

崖崖魚仰起頭，迷糊：“不一樣的人生？”

謝衍溫和道：“嘗試不同的道路，做些感興趣的事情，不必再承擔過重的負擔。”

謝衍坐在天問閣外的棧橋上，也順勢讓雪白的衣袂浸入水中，讓濕漉漉的漂亮魚魚爬到他的膝上。

崖崖魚恍然大悟，眨眨眼，道：“……再愛上不同的人？”

謝衍：“……”

崖崖魚端詳着他微沉的臉色，明顯感覺出聖人的心情不快，道：“您好像很不高興，是不同意嗎？是不是我隻能待在您的身邊做一條小魚，也隻能喜歡您？”

謝衍回答不了。

為人師長的責任告訴他：應當放手，讓别崖有更好的人生，而不是在他身上再栽一次，重蹈過往覆轍。

但是，他的動作早已違背他的理性，他把小魚圈在了懷裡，撫摸着他漂亮如琉璃的魚尾，卻是不肯放手的姿态。

“遊走是不可以的，離開您是不可以的，愛上别人，也是不可以的。”崖崖魚聽出他的弦外之音，“原來，我就算重生一次，也隻能待在您的身邊，隻能愛您。”

“聖人所謂的自由，是有代價的。”

本該無私的聖人有了私心。

他垂着眼睫，心裡卻想：他折了五百年壽數換回來的孩子，合該是他的。難道，他還要拱手讓給别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