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阿娘的加入也就是一段小插曲,絲毫沒有動搖幾人每日的課業。
但青龍完全就變了,每天笑呵呵的,被誇了笑,被罵了也笑。
沛兒每天就看這個新哥哥,時而嫌棄,時而又不那麼嫌棄,臉都皺成了苦瓜。
二人活脫脫的沒頭腦和不高興。
尉遲嫣就在一旁樂呵呵看戲,左右沒等到尉遲姝的消息,能擺則擺,不然以後就沒得擺了。
為什麼她能擺呢?
因為她已經憑借着自己的一手好字,從覺緣師傅的基礎班畢業啦!
不過遵循着□□學,覺緣扼腕歎息把她提出基礎班,讓李梵手把手教她,自己則專心盯着沒頭腦和不高興。
避免相互打擾,覺緣還特地将他倆趕遠了一些。
所以,二人理所應當的回了院子,就坐在李梵院裡支起的小涼棚下,就着石凳坐着。
李梵自認自己沒有什麼可教尉遲嫣的,索性将帶來的書往石桌上一攤,學她擺爛了。
“這幾日還是風平浪靜的嗎?”尉遲嫣突然坐直身子問他。
李梵頓首,“青龍打探的消息有限,我也就知道某些官員的家務事。無非就是丞相早些年暴斃的大女兒靈牌碎了,東定侯府的那位使了手段嫁入太子府做側妃的庶女,近日被太子妃懲治,挨了闆子,正躺在自己的院裡鬼哭狼嚎。要不然就是上次在銀飾鋪裡得罪了你的孟小姐,昨日突發惡疾,她爹正給她找靠譜的太醫看病。韓太傅最近除了去國子監授課之外,别人遞了拜帖也是懶得見一面。”
“對了。”他像是猛然想起了重要的消息,“最近,京都會辦一場賞花宴,約摸就在明日或是後日。地點就在京中最大一處觀星閣裡,宴會多是宴請王公貴族,世家子弟。名為賞花宴,實則為看親。參加的都是些年紀相仿,尚未婚配的年輕人。以往都是這個時候舉辦,我前年去看過一次,剛進門就出來了。”
“你怎麼不多看看?”尉遲嫣好奇,“按理說,你這條件,比上不足,但比下應當綽綽有餘。相貌堂堂、品行端正、君子之姿,怎麼會沒有心儀你的姑娘呢?”
李梵聽她說話,甚是舒心,難掩笑容說:“你慣會這樣誇獎我。不過,貴女們也要結合我背後的實力計較一二,我一無權無勢,二無母族表親幫襯,三不得陛下看重,與庶民無異。世家貴女們并不全是隻甘于困在宅院之内的,她們更想手握實實在在的權利,而不是來自于自己夫郎、兒子一兩句仿若空談溢美之詞。”
“你覺得,世家貴女們的這種想法有何不妥之處?”尉遲嫣身子微微前傾,雙肘拄着石桌,手掌捧着自己的臉,試探道:“萬一哪日女子登上高位,你會覺得是恥辱嗎?”
“為什麼會覺得?”李梵滿臉不解,失笑道:“嫣兒,你怎麼會這樣問?”
“那日長姐上府拜訪,将你們支走之後,她與我說了很多。”
她長歎一口氣,眉眼間濃濃的憂愁,讓她看上去有些疲累,“她飽讀詩詞歌賦,精通琴棋書畫,女紅女誡牢記于心。學了這麼多年,學得那樣透徹,結果隻能換來爹娘一句,安分守己才能嫁得好人家,才能給父親的仕途帶來幫助。可是她本身就很好,就算不嫁人也可以憑借自己學來的本事,養活自己,何必順從的将自己困死在宅院。”
“……”李梵眨了眨眼,問:“嫣兒,那你怎麼看?”
“世道不公,女子自強尚且困難。律法嚴苛,女子自立隻是空談。女子清白尚比命重要,未出閨閣便抛頭露面更是受他人诟病诋毀。女子就隻配困在方寸之地,日複一日的盼着肚裡有個孩子,不停的給自己的夫郎生孩子,生得越多越好。就算是日後孩子大了,将家裡鬧得四分五裂,優先被苛責的還是生養他們的母親。”
尉遲嫣無奈,擡眸望着棚頂,“長姐說得很對,女子也不是一定要嫁人的。可旁人總說嫁了夫郎才是最好,這話對嗎?”
“這話不對。”
李梵給予她肯定的回答,果斷堅決,再次重複道:“嫣兒,這不對。”
尉遲嫣看他,眼神裡滿是不解,似是不理解李梵重複強調這句話的意義在哪?
李梵看着她的眼眸,一字一頓道:“嫣兒,這話不對。”
這是一個被無限肯定的答案。
尉遲嫣茫然地看着他,不理解他的意思。
“尚且年幼時,我就常聽娘親說過她還在侯府的事情。”李梵談及往事,心中怅然,“我自小就沒養在她身邊,是五歲的時候,皇後有了自己的子嗣,陛下才準許嬷嬷将我帶回她身邊。那時,我常聽她說這些,覺得她不知足。在宮中錦衣玉食、有人伺候,為何還總想着出宮,去邊關吃苦?”
尉遲嫣:“如今,你想明白了?”
他點頭,淺笑:“如今見了爾虞我詐,手足相殘之後,才驚覺娘親說得全在理。若是我也可以離京都遠遠的也好,但陛下不允許。他怕我一走,許家便不會再受他鉗制,屆時在邊關自立為王也好,如隴南王一樣圈地為城池也罷。病來如山倒,不堪重用的皇子們死就死了,但他的命是金貴,出不得差池。”
“我想我若是奪位失敗的話,也想勞煩哪位史官将我寫得美好些。免得千百年之後,後人回望,覺得祖上出了這麼個懦弱的祖輩,臉面無光。”
李梵不由感慨,“娘親一生被束縛,做不得邊關的鷹。我隻能想着讓她自由一些,未曾想她心系我的安危,就算身處邊關也是時刻為我着想的。書信聯絡小舅舅,将她送去邊關,是我為她做的第一件事情,我希望能為她做得更多。”
“大聿人才濟濟,不論男女老少皆可有所建樹的時候,才是國家鼎盛強大之時,外敵豈敢來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