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嫣醒來之時已經是三更半夜,睜開眼,入目便是淺色的床幔,别樣的雕刻設計。
這裡不是她的院子,也不是她的卧房。
屋門大敞着,門外還有細碎的說話聲,隻是在她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間,說話聲停了片刻。
然後,有一人說話輕描淡寫,但聲音卻十分笃定地說:“她醒了。”
這個聲音是不曾在府上任何地方聽到過的,李梵應當還有别的秘密。
除了那個對外号稱奇珍異寶遍地都是的靈犀閣,對内常說是暗閣的地方之外,他還有别的人脈。
首當其沖應當就是皇帝養的一衆繡衣使。
他真以為他是某轉街溜子,專收别人不要的二手?
“無礙,我信她。”
終是李梵的聲音打破她的思緒,将她抽離回了現實,是不加猶豫且毫不懷疑的縱容。
“今日之舉實在不妥,待會兒楚太醫上門,記得好生招待。”
李梵:“那是?”
“隴南王妃的表親,手裡有些門道。”
李梵:“那小舅舅呢?”
“至今下落不明。”
李梵:“嫣兒說,他會沒事的。”
“嗯,鎮北侯小世子現下在西關,有任何消息,我會告訴你。殿下,請稍安勿躁。”
李梵:“你自己也小心,三哥最近盯着繡衣的蹤迹。”
“無礙,他起不了風浪。”
李梵:“你先回,有事我讓青龍傳訊給你。”
“嗯,近日隴南王和鎮北侯的人會進入京都,自己小心。”
李梵:“嗯,慢走。”
他的聲音消下去了一會兒,尉遲嫣都沒再聽見别的聲音。正當她打算起身出去看看的時候,李梵已經闊步進門。
見她起了,趕緊快步走近,扶着她的肩膀,順手整理了一下圓枕,讓她靠着說話。
“人走了?”尉遲嫣探頭看了一眼大敞的屋門,問了一句。
“嗯,已經走了。”李梵沒打算瞞着她,又補上一句,“那是小舅舅留在京都的人,平常幫忙處理一些瑣事。”
尉遲嫣裝作信以為真地點點頭,“其他人都歇下了嗎?”
“本來青龍和沛兒是打算等着你醒過來的,師傅以擔心他倆拖欠課業為由,将兩人趕去休息了。你的事情,大家都默契地瞞着房阿娘,所以她大抵是不知道的。”
他一件一件的說明情況,也不覺得煩躁,“孟大人買馬一事已經開始了,小舅舅的人在跟着。你剛剛也聽見了,過會兒楚太醫要過來一趟,明是為你看病,實則掩人耳目。今晚姓羌的必死,我怕是要寫一份調羌憲會京都的奏章,明日一早進宮谏言。你今夜就宿在我院子裡,免得驚動沛兒和房阿娘,我去書房休息。”
“明日,尉遲鹄許是會借我一事彈劾羌老頭。而羌老頭身亡的消息,怕是要早朝之後才會傳進宮裡。”尉遲嫣眼眸一轉,“你不要輕舉妄動,奏章可以先寫,但得等陛下召見之後,找個合适的機會将奏章遞上去才成。明早就過去,實在太惹眼了。你就待在府中,對外宣稱陪我。若是陛下有意召見,你再冒頭也不遲。如今,就讓尉遲鹄先行吧,左右他的行為也合乎情理。”
李梵得此一言,點頭稱好。
“對了,今日師傅和青龍去侯府拜訪,有說大舅母回來了嗎?”
這會兒隐隐約約才想起這件事情,李梵回應她,“午時過後才回的,晚間他們聽說你的事情,本打算過來看看。師傅同他們說了幾句之後,他們傳信過來說,等明日午時前再來看看你。”
“那雲甯的母親回了嗎?”
“與舅母一道回來的。”李梵耐心道:“聽說剛回府就與雲大人吵了一架,貌合神離。明日,那位雲府的長公子應當也會過來一趟。我應當沒什麼事情,就留在府中與你同他們叙叙舊。”
“明日除了舅母和雲公子,小世子也會一同過來嗎?”她好奇詢問。
李梵點點頭,笑道:“問荊與我是表兄弟,他比我小一些,但我們鮮少以兄弟稱呼,都是互叫對方的小名。我小名阿巳,他小名小六,如何稱呼,都随你喜歡。”
“若是這樣,那我明日得回尉遲府一趟。”尉遲嫣心中思量再三,慎重道。
李梵蹙眉,“你是擔心明日羌府傳出死訊之後,尉遲鹄會因此受牽連。屆時,他便會懷疑是我二人做局,請君入甕?”
尉遲嫣:“正好我如今借口拖着病體,就算回家請罪,尉遲鹄也不會懷疑到我頭上。算上羌老頭的死,他生性多疑,也隻會懷疑是不是有人想将他從廷尉的位置上拉下去。”
“那明日卯時初,我親自送你回尉遲府,等戌時初就去接你。”
她點頭說好。
“殿下,楚太醫過來了。”不知是何時進了院子的家仆,就在屋外通報一聲。
“我知道了,你将人先帶去書房,告訴楚太醫,我片刻後便過去。”
屋外的家仆應聲,“是,殿下。”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全然沒有一絲腳步聲驚動。
尉遲嫣好奇,“這也是小舅舅留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