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梵是午時正出的宮,陛下沒留下他一塊用膳。
隻是揮揮手,三言兩語将他打發走了。
叫他進宮,也隻是做給旁人看的戲,與他無關的事情,不好叫他背鍋扛在身上罷了。
他一人走在宮道上,耳邊還是在禦書房時,皇帝明确的警告。
“這天下,朕是要留給太子繼任的。你和老三就不要癡心妄想了,即便他身後有一半朝臣,你身後有許家撐腰,也别對這個不屬于你們的位置動半分念想。若是你想要這個位置,大可叫你舅舅率軍攻入京都,朕就坐這等着他來。”
李梵沉默不語,隻是垂首立于下方。
“朕知道你無心皇位,所以朕對你很放心。長平啊,可不要叫朕失望,也不要學你母親那樣,自甘堕落。此次宗正一事,我知曉你是無辜的,但你既以被朕召進宮,那麼這流言蜚語,你就替朕硬扛着。至于宗正之位的人選,明日在朝會上,我會與衆臣商議。你年紀太輕,資曆尚淺,到底是不合适這個位置的。該是你的,朕自然會給你,但不是你的,你動了妄念,就實在不該。”
他的一字一句皆是警告之意,可見防備之心極強。
李梵昂首看他,繃着一張臉,道:“陛下……”
“行了,今日朕乏了,你該退下了。”皇帝并不想和他多說什麼,出聲打斷,明确表示要攆他離開。
即便是李梵有心還想說些什麼,皇帝身邊的太監總管,已經動身将他請出了禦書房。
合上禦書房的門,太監總管掐着尖細的嗓音說話,“四殿下可就别再為難咱們做奴才的了,上次,上上次,哪次不是陛下倦了要趕人,殿下還不懂審時度勢。奴才也是好心,一而再再而三提醒殿下,人呀要學會知足常樂,學學五殿下多好,吃飽了睡,睡飽了吃的。四殿下您呐,就甭操那個心了。要是惹急了陛下,說不定将您送去邊關鎮守,豈不是得不償失了嗎?”
李梵還是不死心,“公公……”
“殿下呀!”太監總管那雙眸子滴溜溜的轉,才對李梵附耳來一句,“宗正大人本就不得聖心,如今人一死,陛下自然高興。叫殿下進宮來,是為了敲打殿下不要動那些個不該有的心思。昨日您去拜見宗正大人,陛下已經很不高興了。今日,就當個警醒,日後做事可得小心謹慎着點呐。”
“隻是如此嗎?”李梵面色平靜地說。
太監總管點頭,“卻是如此。”
“我知道了,多謝公公提醒。”李梵也是識趣,對着他拱手一禮道。
“殿下真是太客氣了。”太監總管笑得滿臉褶子,那雙眼睛卻是明亮。
隧,李梵也不再多言,轉身離去。
一人行走在宮道上,偶遇皇後的銮駕,他也是側身垂首避讓,但皇後似乎并不想錯過這個奚落他的好機會。
偏偏就在他身前的時候,叫停了銮駕,卻不讓人放下,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皇兒今日進宮是有什麼要事嗎?瞧着這日頭高懸的,應當是正午了,用過午膳了嗎?”
“還未。”李梵躬身行禮,道:“皇子妃還在府上等着我,就不在宮中用午膳了。”
“那好吧。”皇後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别扭得很,自以為溫柔和善地說:“聽說四皇子妃是廷尉大人家的庶女,本宮沒見過她。等得了空,你将人帶進宮來讓本宮瞧一瞧,認個臉。”
“是,母後。”
“今晨,太子同我說,要去小五府上坐坐,你回去之後得空了替我去小五府上催催他,讓他趕緊回來。”皇後故作苦惱,擡手輕按自己的眉心,“要是太子也如你這樣讓本宮省心就好了,奈何還像個孩子一樣,孩童心性,動辄就是玩。”
這話說得縱容,李梵不置一詞,隻是卑躬屈膝的聽着。
旁人聽不出來,也是會感歎皇後欣賞四皇子,覺得太子較之四皇子還有很多不足。
實則其中深意,隻有李梵聽懂了。
皇後在變相諷刺他,死了親娘,還被皇帝提防,無權無勢,孤苦無依。太子就算不如他,他也奪不走屬于太子的東西,就該一輩子都被太子踏在腳下。
李梵微微擡眸,眼底迅速閃過一抹深意,恭敬道:“是,母後。”
“嗯,早些回去吧,皇子妃在府上應當是等急了。”
李梵沒在應話,皇後也不再多說什麼,反正膈應他已經膈應到位了,示意随行的宮女喊了一嗓子起駕。
一群人浩浩蕩蕩的離開。
待他們走過,李梵才站直身子,擡頭望着皇後離去的方向,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多是不屑。
約摸一刻鐘之後,在宮門口等候多時的樓樯才見李梵慢步走出來。
他不動聲色,等着李梵走進馬車,擡腳踏上馬凳,正好就坐在馬車的門口,掀着車簾與他說話。
“殿下,姑娘已經讓世子爺帶回侯府了,她受了點小傷。”
李梵臉色當即一變,蹙眉緊張問:“嫣兒沒事吧?”
“沒事,隻是藥效還在,一直處于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