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十八年。
郊外。
月色依稀,星辰寥寥,隻有一人一馬趁夜而行,安靜中透出一絲詭谲。
蓦地,風鳴,幾聲冷箭從樹林深處齊刷刷的襲來。
白衣男子縱馬一躍,懸空而起,幾個回身的功夫,盡數躲開。
他望向那片樹林,這已經是今天遇到的第三波刺殺了,林中,似有馬兒嘶鳴。
“太子!”
黑衣男子自林中飛出,險些滑落馬背,劍上,猩紅的血珠滾落。
白衣男子迎上前去,隻見他渾身濕透,觸手粘膩,分不清是汗是血。
“回宮,孤找太醫給你療傷。”
地面傳來輕微的顫動,遠處,一群黑衣人正向二人奔騰而來。
為首一人頭戴面具,一字一字的吐出,“主公有令,成,賞,敗,殺。”
“太子快走!”
“不行,你身上有傷,撐不了多久。”
黑衣男子不由分說,用劍狠狠刺了馬兒一下。
馬兒受驚,淩空一躍,頃刻載着白衣男子絕塵而去。
黑衣男子望着那抹轉瞬即逝的白影,呢喃道,袁蒼死不足惜,但願你能活着回到宮中,魏皇後還在等着你,大魏還在等着你。
許是因為血迷了眼,他未曾留意,白衣男子的腳踝已被血浸透。
他大喝一聲,舉劍厮殺,凡近身一米之内者,盡數斬滅。
奈何重傷在身,寡不敵衆,他氣力不足,漸次敗下陣來,幾次将近倒地,又用劍強撐了起來。他知道自己今日必死無疑,卻硬是要用生命,再護太子最後一程。
左邊,一劍刺來。他側身躲過,卻又挨了右邊的一劍。
哐當一聲,手中片刻不離的劍落地,他亦随之沉向死亡。
刀光劍影之際,遠處的空中竟有煙花綻放。
幾名黑衣人相視一眼,收劍入鞘,轉身策馬而去。
他再無力氣多想,沉沉昏睡了過去。
中宮,殿内沉香輕渺。
老者搭着榻上男子的脈,眉頭不禁緊鎖。
“周太醫,烨兒這是怎麼了?”
“太子中了西域奇毒千魂散,這毒自腳踝蔓延開來,已至心肺,應是飛針所傷。”
魏皇後心中一緊,險些栽倒,一旁的侍女雲英趕緊扶住了她。
千魂散,再熟悉不過的名字。她第一次知道這種毒,還是在父親的葬禮上。
無藥可解,無人可醫,中毒者,隻能等待毒液緩緩浸入身體的每一寸角落。十三年前,她就曾親眼見過父親痛不欲生,在血泊中垂死掙紮的情景。
她望着榻上之人,眼中盡是痛心。
那一襲白衣,漸次被身體滲出的鮮血染紅,驚豔,又悲涼。
男子忍着痛,低低喚了一聲母後。
魏皇後快步上前,緊緊握住他的手。那手的無名指上落着一粒胭脂痣,此刻甚是妖冶。
“烨兒放心,母後不會讓你死的。”
男子皺皺眉,似是想說些什麼,卻是一口血噴了出來。他喘息半日,終于閉了眼,聲音微若蜉蝣。
“母後,請賜兒臣一個痛快吧。”
魏皇後哪裡舍得,死命攥住他的手,泣不成聲。一顆顆晶瑩的淚珠滾落,遺在男子手上,那顆紅痣仿佛有了感應,漸次淡卻,不似初時妖冶。
男子用最後的力氣睜開眼,唇瓣一張一合,卻是半點聲息也無,他的嘴角劃過一絲苦笑,他,終于解脫了。
魏皇後隻覺得,那手的溫度在一瞬間被盡數抽離,九天寒冰,不過如此。
一聲哀嚎響徹大殿,在場之人齊齊跪下。
她不顧一切的撲在男子身上,試圖抓住最後一絲溫暖,卻終歸不過徒勞。
不知過了多久,她扶着榻檐緩緩起身,腿上一酸,又直直的跪了下去,如同那撐了許久的信念般驟然倒塌。
“娘娘傷心,卻也要注意身子啊,大魏還要指望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