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茶的時間未過,長樂宮的小太監又捧了一摞書簡進來。
“殿下,這是蜀地剛剛進呈的奏章,皇上命送至東宮,請太子閱。”
“孤知道了。”
魏晗烨放下手中的書卷,擡眼看了一眼早已堆積成山,浩如雲海的案牍,不禁有些疲憊。
這些日子以來,父皇越發縱情歌舞,不理朝政,所有的奏牍文章盡數交予東宮處理。
魏晗烨心中暗忖,父皇如此移交權柄,怪不得席容炎急于要害太子的性命。
“袁青,什麼時辰了?”
“未時了。”
“孤要去長街一趟,你着人吩咐下去,孤此行務必聲勢浩大,人盡皆知。”
袁青納罕道,“皇後娘娘不是叮囑殿下少出門嗎?”
魏晗烨唇角微揚,目光冷冽,“風雲慣在未時會,孤若不去,怎見風雲。”
煙雨閣。
“桃夭,如何?”
“我都打探清楚了,老爺和夫人此刻不在府中,府中的暗衛也被盡數調走,不知去向,此刻,宰相府門前守衛薄弱,就連寒星将軍也不知所蹤。”
“太好了,快替我更衣。”
桃夭攥着手中的小厮衣裳,略作躊躇。
“姑娘,我怕今日會有大事發生,要不,還是算了吧。”
席容煙仰頭看着四四方方的天,喟然而歎,“已經許多日了,父親母親一直不準我出門,堪哀籠中鳥,欲去飛不得,别說了,替我更衣吧。”[1]
席容煙忙乎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俨然換了一副模樣。
她上穿短褂,下着長褲,腰間用一方素色葛巾系住,身量纖勁,竟憑空生出了一股英氣。
頭上一根雲紋木笄,将她的三千青絲高高束起。
她長若流水的發絲極其自然的盤作一團,形容飒爽,風姿綽約。
桃夭又取了石黛勾勒,那張清麗脫俗的臉上,頃刻便多出了兩彎劍眉。
席容煙仔細端詳着鏡中的自己,一時倒有些認不出來,半晌才呢喃道,“像是像,隻是太白了些,誰家小厮是這樣的?”
桃夭瞧了一陣,“若是用石黛抹上一層,也無不可,隻怕太刻意了些。”
席容煙擡眼望了一圈,最後指了指案上的那尊錯銀梅花紋琉璃香爐。
“取些香灰,幫我敷在面上。”
桃夭依言照做,席容煙果然面色黯淡了許多,看上去灰撲撲的。
席容煙滿意地點點頭,“這下便萬無一失了。”
“姑娘略等一等,我先出去安排一下。”
桃夭掩門出去,站在台階上訓起了話,“姑娘近來神思倦怠,此刻要歇息一會兒,特意吩咐了不許人打擾,你們都各自回房去吧,莫在院中吵鬧,攪了姑娘安睡。”
一時,院子裡的丫鬟婆子都應聲回房去了。
桃夭見院中無人,帶着席容煙悄悄出了煙雨閣,直奔宰相府的大門。
桃夭是煙雨閣的大丫鬟,門上的守衛自然認得,便問,“桃夭姑娘這是要出府嗎?”
“我們姑娘吩咐我去長街買些脂粉。”
“可有老爺或是夫人的手令。”
“老爺和夫人此刻不在府中,尚未回禀。”
“這——隻怕不行。”
桃夭杏眼一瞪,“你們莫非昏了頭了,連我都敢攔?”
一個身材略胖的守衛趕緊上前陪笑,“桃夭姑娘莫惱,老爺和夫人走前特意叮囑了不許放人出府,我們也是奉命行事。”
桃夭冷笑一聲,恐吓道,“我們姑娘在老爺心中的分量有多重,你們可是知道的。便是那天上的月亮,我們姑娘若是想要,老爺也會找人給摘下來。若是我們姑娘為着此事不快,隻怕你們兩個在宰相府也就幹不長了。”
兩個守衛聽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如何是好。
另一個身量高挑的守衛看了一眼席容煙,機警地問道,“你是何人?我瞧你眼生得很。”
桃夭伶俐,立即搶在席容煙前頭答了,“他叫荊兒,是二門外頭與我相熟的一個小厮。因為姑娘吩咐,要多買一些脂粉回來,我便叫上他一起幫着拿回。”
兩個守衛并未認出席容煙,又見桃夭氣勢淩人,也就猶豫起來。
那個身材略胖的守衛一心想在宰相府謀個一官半職,他心想,若是讨好了桃夭,也便就讨好了席容煙,沒準就有機會能往上爬。
他便笑着說,“既然桃夭姑娘有要緊的事要辦,我給姑娘安排個轎子吧,這樣也方便些。”
“如此甚好,有勞将軍了。”
他一聽桃夭喚他将軍,更是樂不可支,忙不疊地幫着安排起來,臨了,還不忘記補充,“我叫吳固,一直在這門上當差,桃夭姑娘要是以後有什麼事,盡管來找我。”
桃夭盈盈一笑,“多謝了。”
那個身量高挑的守衛皺了皺眉,卻也沒說什麼,放了二人出去。
席容煙和桃夭就這樣順利的出了宰相府,坐着轎子,一路駛向長街的方向。
桃夭掀開簾子一角,笑道,“姑娘你瞧,這街上好生熱鬧啊,人似乎比往日多上不少。”
席容煙順着桃夭的視線看過去,果見街上行人摩肩接踵,絡繹不絕。
“今日可是什麼年節嗎?”
“并未聽說啊,想來不過是湊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