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皇後用過早膳,雲英端了一盞新沏的酽茶過來,魏皇後接過茶,漱了口,歪在貴妃椅上,仔細琢磨着賞花宴的事兒。
她越想,頭就越痛,便命身後的小丫鬟為她按摩太陽穴。
丫鬟一個大意,下手略重了些,魏皇後登時就變了臉色,一個巴掌扇了過去。
“賤婢,賤人,你是要害死本宮嗎?!”
丫鬟的嘴角被護甲劃傷,淅淅瀝瀝的沁出血來,連忙跪在地上,叩頭不疊。
“娘娘恕罪,奴婢不敢啊,奴婢實在是無心之失啊。”
雲英侍在一旁,心中清楚魏皇後是在拿這個丫鬟撒氣呢。
昨兒是十五,按照祖制,皇上應在皇後宮中用膳,可魏帝卻去了儀鸾宮陪席容貴妃。
魏皇後幾次派人去請,卻都被席容貴妃的侍女給攔了回來。
魏皇後想到這裡,腦海中就又浮現出席容貴妃的那張臉來,氣得又上去扇了一巴掌。
“賤人,你想害本宮,本宮就先送你下地獄!來人啊,給本宮把這個賤婢拖下去,亂棍打死!”
“娘娘,娘娘,奴婢不是故意的,娘娘饒命啊,娘娘饒命啊——”
丫鬟被兩個侍衛拖了出去,一路上仍在不停叩頭,盼望魏皇後能夠轉圜心意,饒她不死。
她的頭已經磕出了血,蜿蜒而過,在沿路留下了一道長長的血痕。
在場之人無不心驚,俱是大氣也不敢出。
雲英命人将血痕擦拭幹淨了,又往熏爐裡添了熏香,殿内的血腥味這才淡了一些。
門上的丫鬟怯怯地進來回禀,“娘娘,席容貴妃來了。”
魏皇後眼中殺氣騰騰,“她來做什麼?”
丫鬟被問得發慌,連聲音都是顫抖的,“說是來給娘娘請安。”
雲英小心觀察着魏皇後的神色,“要不,奴婢去回了她。”
“不必了,請她進來。”
“是。”
門上的丫鬟應了一聲,便快步退了下去,生怕下一個倒黴的就是自己。
不多時,門外便傳來了席容貴妃酥酥柔柔的聲音。
“姐姐~妹妹來給姐姐請安了~”
席容貴妃搖着手中的那柄玉骨缂絲團扇,笑盈盈走了進來。
魏皇後掩下殺氣,擠出一抹淺淡而又不失端莊的微笑,“妹妹有禮了,雲英,賜座。”
席容貴妃向四下看了看,笑道,“诶呀,姐姐這裡可真是清淨啊,要不說姐姐是個有福之人呢,不像妹妹,天生就是個勞碌的命。連向姐姐請安,都得等皇上走了之後才好過來,還望姐姐不要怪罪我呀。”
魏皇後笑容不減,“妹妹說的這是哪裡話,帝後同心,本為一體,若是能讓皇上開心,本宮自然萬安,何時請安又有什麼要緊。”
“姐姐不生氣就好,昨天晚上,皇上原本該來姐姐這裡的,妹妹勸了皇上良久,可皇上就是不肯走,姐姐若是生氣,就隻管罵我吧,千萬别怪到皇上身上。”
“你能替本宮服侍皇上,本宮謝你還來不及,又怎麼會怪你呢。”
“姐姐當真賢德,妹妹方才進來的時候,聽見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嚎叫聲,哎喲喲,聲音那叫一個慘,妹妹還當是姐姐為着昨晚的事遷怒了婢女,在宮裡頭大開殺戒了呢。”
魏皇後佯作不知,看了一眼雲英,“可有此事?”
雲英上前一步,“回娘娘的話,那個婢女名叫喬兒,因為打碎了宮中的粉青釉觀音瓶,按照宮規被罰了幾下,原本也不是什麼太重的刑法,隻可惜她命薄,沒挨幾下就死了。”
“哎,本宮說過多少次,宮中禁用嚴刑,怎麼如今還鬧出了人命,這不是本宮的罪過嗎。”
“娘娘寬心,這也隻能怨喬兒身子弱,受不住刑。”
魏皇後仍是歎氣,唏噓了好一陣子,“讓妹妹見笑了。”
席容貴妃看破不說破,“姐姐心善,才會如此,真是我大魏之幸啊。”
“說起大魏之幸,究竟還是國本為要。妹妹深得聖心,日夜陪伴皇上左右,可這肚子,怎麼就是不見有動靜呢?”
席容貴妃面上微紅,“許是當年生漪兒的時候,傷了身子的緣故吧。”
“那妹妹可得抓緊了,這後宮的女人呀,就像開不盡的花兒一樣,一茬接着一茬。待到明年春天的時候,就不知道又有哪一朵花在這園中含苞待放了。”
“多謝姐姐提醒,妹妹到底年輕,還沒想到這一層呢。隻是,妹妹雖然膝下無子,卻是時時刻刻記挂着姐姐的孩兒。眼看太子到了該娶親的年紀,妹妹害怕皇上忘了姐姐的孩兒,時常在枕邊提及。這不,皇上開恩,要為太子賜婚。說起這門婚事,你我姐妹更是親上加親,隻是,論起兩邊的輩分來,不知道太子妃是該稱呼皇後娘娘為姐姐,還是婆婆呀。”
“席容貴妃可真會開玩笑,本宮貴為大魏皇後,按規矩,太子妃自然要喚本宮一聲母後。到時候,席容貴妃長了輩分,也當得起庶母的身份了。”
席容貴妃莞爾一笑,“自然了,妹妹與姐姐同喜。現下呀,妹妹就盼着太子妃嫁過來,那才叫一個熱鬧呢。诶呀,時辰也不早了,估摸着再過一陣,皇上就該來儀鸾宮用午膳了,妹妹就先告退了,省的皇上到時候着急。”
席容貴妃行了一禮,笑吟吟搖着扇子出去了。
魏皇後望着她的背影,臉上的笑意一點點的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