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容皇貴妃原本想要壓軸出場,豔壓群芳,隻是先前已有席容煙琴藝卓絕,她便不預備再彈,看到現在這個形勢,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便命紫藤取來了琵琶。
“那臣妾就為陛下彈上一曲《月兒高》吧。”
“好啊,朕記得你初見朕時,彈得也是這首曲子。”
席容皇貴妃卸掉右手的兩根銀鍍金古法累絲指甲套,将邏逤檀木的雙鳳琵琶豎抱懷中,左手大指抵住琵琶背面,右手手臂自然垂落,五個手指輕觸琴弦。
一時間,聲沾雲魂,韻染月魄,羽音和婉,摭彈切切,起承轉合,悠然而落。
曲畢,衆人自是贊不絕口,掌聲雷動。
賢貴妃一面跟着鼓掌,一面同旁邊的淑妃說,“這首曲子,我原也聽宮中的樂妓彈過,倒好像和席容皇貴妃彈得有些不同。”
“姐姐好耳力,平樂遠嫁西域之前,我特意請了樂師教她彈琵琶,一來能讨得那些胡人的歡心,她的日子總不至于太難過,二來也能陶冶性情,好在思念故土的時候排憂遣懷。”
淑妃說至此處,不由得傷起心來,以帕拭淚,歎道,“也不知道這孩子如今怎麼樣了,嫁到那樣荒蠻的地方,聽說喝的水裡都是沙子。這也就罷了,一開始好歹有書信往返,可是最近這幾年,她連一封書信都不曾來過,叫我如何能不擔心。”
賢貴妃連忙寬慰,“固倫公主的夫君可是西域的可汗,公主嫁了過去,也算是一國之後,不比我們在宮裡讨生活要強上許多。若是公主以後再有了孩兒,便可繼承汗位,到那時候,妹妹還有什麼好愁的。”
“哎,我呀,隻盼着她平安快樂就好。說起來,那時候我也聽過幾次這首《月兒高》,它還有個名字,叫《霓裳羽衣曲》,據傳是楊貴妃所作。”
“《霓裳羽衣曲》?”淑妃點了點頭,“難怪覺得有些熟悉,原來是我們素日常看的舞蹈。”
“不錯,音樂和舞蹈本就同源。樂師說,這首曲子講的是月升月落的故事,共分為海島冰輪、江樓望月,海峤躊躇、銀蟾吐彩、苋露滿天,素娥旖旎、浩魄當空、瓊樓一片、銀河橫渡、玉宇千層、蟾光炯炯、玉兔西沉十二個段落。前面十一個樂段,月亮都是越升越高,隻有最後一段月亮西沉,急轉而下,皎皎明月,歸于大荒,所謂的不同之處就在最後一段。席容皇貴妃在最後一段刻意放緩了旋律,多添了那麼幾分纏綿,聽着便不似本來的韻律了。”[1]
“人人都說,席容皇貴妃是位琵琶聖手,卻不想也有彈錯曲子的時候。”
“我倒覺得她是刻意為之。”
“妹妹的意思是,曲有誤,周郎顧?”
淑妃笑了起來,“姐姐想到哪裡去了,她如今還需要争寵嗎?”
賢貴妃也笑了起來,“那是為了什麼?”
“月升月落,花開花謝,就像後宮中的榮寵一樣,哪個女子不希望自己長久的居于高位,長久的一枝獨秀。”
“她那樣得寵,竟還迷信這個?”
“越是得寵,越是患得患失,你我當年不也是這樣嗎,不過是後來有了子女,也明白了紅顔有盡處,君恩無始終的道理,漸漸看淡了這些。”
“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怕又有什麼用,一樣躲不掉的。”
淑妃向上瞧了一眼,看見無人注意這邊,才道,“姐姐慎言。”
賢貴妃搖搖頭,卻也不再說話,繼續觀看台上的節目。
後面還有一些舞蹈,諸如《太平舞》、《采蓮舞》、《綠腰舞》、《長袖舞》等等,再便是國子監祭酒之女陸氏獻的“福”字,光祿寺少卿之女孟氏清唱的一首《關雎》,也有幾位演奏樂器的女子,隻是因為席容皇貴妃和席容煙珠玉在前,她們這些聽着倒是尋常之音了。
宴會的最後,照例是由宮中的舞姬獻上隊舞《慶隆舞》,取其喜慶興隆之意。
魏帝龍顔大悅,“我大魏果然是人才濟濟,凡今日登台獻藝者,朕一律有賞。”
衆人齊齊跪下,高呼萬歲。
“說起來,席容皇貴妃的琵琶,席容煙的古琴,都彈得極好,席容夫人,你功不可沒啊,朕要賞你一萬兩銀子。”
席容夫人連忙推辭,“陛下謬贊了,這萬兩白銀實在太過貴重,萬萬當不起,還請陛下收回成命。”
“朕說你當得起,你便當得起。”
席容夫人這才謝了恩典,複又歸座。
“霍皓辰的劍舞,陸氏的福字,倒也别出心裁。”
魏帝說着,看了一眼魏晗烨,喚道,“烨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