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門。
禦路鋪設棕毯,左右皆陳仗馬,禮部官員走在最前面,侍衛在後乘騎護從。
太監秦川扶護轎輿,執打宮燈,隔着紗窗笑道,“太子妃,這便到了午門了,曆來隻有皇後的鳳輿方可從此門進入,如今太子殿下雖已監國,到底未曾登基,所以等下麻煩您下轎,奴才扶着您從兩側掖門進去。”
席容煙在轎内微一颔首,桃夭便道,“有勞秦公公了。”
“落轎——”
秦川挑了簾子,桃夭上前扶着席容煙緩步下轎,忽聽後面傳來一陣喧嚷聲。
禮部侍郎白昭迎了上去,“裴大人?李尚書?這是怎麼回事,各位大人,你們怎麼來了?”
裴志固皺眉道,“不是皇上下旨,命我等前來觀禮的嗎?”
白昭愕然,“皇上卧病在床,怎會下旨,敢問裴大人,這诏書何在?”
“并無诏書,是皇上身邊的楊公公到我府上傳的口谕。”
“楊公公?楊順?”
衆人正在疑惑,忽覺地面震動,随即便聽一陣鐵騎踏地的聲音奔湧而至。
“是我派楊順去的。”
白昭最先回頭,見是席容炎率兵前來。
工部侍郎何嘉瞧出勢頭不對,趕緊吩咐道,“快去回禀太子殿下,皇後娘娘,快!”
“宰相大人?宰相大人帶兵入内,可是死罪呀!”
席容炎翻身下馬,“各位大人莫惱,我今日請各位大人前來,是想請大家幫我做個見證。”
李茂抄着手,笑而不語,裴志固正色道,“身為人臣,便當忠君不貳,無論為了什麼,宰相都不該如此行事,這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裴大人說得甚好,隻是不知,‘忠’之一字,該作何解?”
國子監祭酒陸成江道,“志慮忠純,勤謹奉上,這便是忠。”
“是了,忠要忠于天子,可若是,這未來的天子血統不純,又該如何?”
大臣們聞言,俱是面面相觑,竊竊私語,李茂掃了一圈,笑道,“宰相大人不妨直言。”
席容炎拍了拍手,楊順上前一步,“回各位大人的話,太子殿下早在一年之前便已身死,如今攝政的太子并非皇上親生,他是皇後從民間尋來的一個來曆不明的野種。”
内閣大學士林修仁忿然拂袖,“放肆!你一個閹人,怎敢在此胡言亂語!”
李茂道,“近來街頭巷尾,多有關于太子身世的閑話,我聽了一些,心裡也存了些疑惑,楊順所言,到底是胡言亂語,還是确有其事,現在說還為時尚早。”
“怎麼,李尚書的兒子娶了宰相的女兒,李尚書就也想做亂臣賊子了嗎?”
“哈哈,不敢不敢,我李氏一門,效忠朝廷,已逾兩朝,一向是幫理不幫親的。楊順,你說太子血統不純,可有證據呀?”
“一年前,太子殿下在郊外遇刺身亡,魏皇後為了大權在握,将中宮之人全部秘密處死,就連周太醫也死在了當夜。魏皇後對外宣稱,周太醫是因宮人侍候不周,滾下台階,才失血過多而亡的,可是席容皇貴妃當時便心有疑惑,命仵作暗中查驗屍身,發現周太醫并無外傷,隻有嘴角殘留鮮血,這分明是中毒而亡。諸位大人若是不信,大可傳仵作問話!”
林修仁冷哼一聲,“太子殿下的容貌,我等又不是沒有見過,這種狸貓換太子的戲碼,難為宰相大人想得出來。席容皇貴妃是宰相的親生女兒,她找的仵作說的話豈能當真?”
“兩個人就算長得再像,也總有些不一樣的地方,已故太子殿下的無名指上落着紅痣,這便是這個野種所沒有的。為了掩人耳目,他日日都要用胭脂點染,此事,有東宮丫鬟蓉兒作證。蓉兒,你給各位大人說說你親眼看到的事情。”
蓉兒跪在地上,磕了個頭,“奴婢一直在東宮伺候太子殿下,偶爾也會跟着殿下出入,想來各位大人都是見過奴婢的。”
兩淮都轉運鹽使司方雪岩端詳着她,“不錯,這丫頭的确是跟着太子殿下的。”
裴志固道,“蓉兒,此事非同小可,你要想好了再說。”
“是,一日晨起,奴婢瞧見雲風姐姐拿了胭脂盒子,趕着去服侍太子殿下了,奴婢想,殿下是個男子,他要胭脂做什麼呢,奴婢因此留了心,竟發現殿下日日出門前,都要用胭脂在手上點染。奴婢想起一年之前,殿下遇刺回宮以後,便有些古怪之處,好多東西都不知道放在哪裡,好些宮人的名字也總會喊錯,奴婢那時隻當是太子殿下大病初愈,又受了驚吓的緣故,如今一想,竟是十分蹊跷的。”
方雪岩道,“蓉兒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一事,一年前,我回京述職,正巧在路上碰見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第一眼竟未認出我來,果然有些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