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獨對上阿洛瑞。
他厭惡他,厭惡他那副故作清高的模樣,厭惡他那雙金色的眼睛,厭惡他對涅美西亞小姐的關心毫不在意。
因為他知道,隻有那個少年,于涅美西亞小姐而言是不一樣的。
在他以前,他一直以為自己才是不一樣的那個。
明明,他才是最先遇見她的人……
……
漆黑的房間裡面沒有點燈,華麗的水晶吊燈安在天花闆上看起來已經生灰了。
巨大的房間裡呈現出一種哥特式的裝修風格,每一個家具都是暗色系,而門對面的大排玻璃窗又全拉上了紫色的暗紋窗簾,隻有一點窗外的瑩白色月光透過縫隙微微灑了進來。
讓整個房間裡面看起來有些陰森,這和索克斯家的府邸純白色的風格格格不入。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巨大的房間裡有三分之一的空間被數根生鐵條包圍住了。
最終圍成了一個剛好對着涅美西亞床尾的長條形空間,生鐵條攔出的那塊空間外面還專門砌成了圓拱形。
鐵柱攔住的裡面靠牆一邊擺着一塊床闆,床闆上躺着一個穿着銀白色襯衣的少年。
少年閉眼昏睡着,他的左腳腳踝處被一根粗大的鎖鍊鐐铐住,鎖鍊很長,直直延伸到了涅美西亞的床頭。
不過此刻的涅美西亞沒有躺在床上,她換了個位置坐在離鐵欄不遠處的沙發裡面。
沙發背對着玻璃窗戶,使得些許的月光灑落在了少女的身上。
細弱的影子投在地闆上,隐隐綽綽,似乎下一秒就要消失不見。
陷入沙發中的涅美西亞有些累,她閉着眼甚至都沒去看鐵欄裡的少年。
指引者帶着金光出現在涅美西亞的身邊。
“大人,您為什麼要……”
它話沒說完就停了下來,它看見涅美西亞懶懶地動了動眼皮。
“你最好不是來替他說話的。”
“……”巧了,還真是。
“冥界地獄傳來了異動,他們已經知道了海神大人的降生,估計要不了多久就要展開行動了。”它轉移了話題。
“不,”涅美西亞睜開眼,“他們已經開始行動了。”
今天在祈禱的衆人中間,她敏銳地感知到了那些讨人厭的氣息。
藏都藏不住,那些家夥早就入侵了。
怕是赫文安德已然見過阿洛瑞了。
她說完,轉了個方向看向鐵欄裡沉睡的少年。
夜色中,她的眼瞳裡更加幽暗。
她撫上自己的心口處,那裡的心髒跳動速度在減慢。
海神對她的影響力在日漸減弱。
“查清楚了嗎?”涅美西亞忽又開口。
從一開始,她愛上神明的緣由。
在五百年前的奧克斯海底,沖天的藍色冥焰之中,她被推攘着跌入其間。
她哭喊着,被火焰灼燒着,她的長發被燒焦,她的肌膚也跟着潰爛出血。就連她的魚尾也沒有幸免于難,五彩斑斓閃着光澤的紫色魚尾在火海中死命擺動,魚鱗外翻變得焦黑……
絕望比疼痛更先一步席卷她的意志。
她以為她會死在火海之中,可沒有。
藍色的瑰麗火海中,她看見了一點金光,就像是她唯一的一點希望,她朝那道光芒而去,最終喚醒了沉眠已久的神。
海神沉入奧斯克大海已千百年之久,大陸仍然有序,世人依舊心懷信仰,隻因神明仍在,他們的神願意聆聽他們心底的願望,他們的神願意聖潔的神輝惠澤大地。
海神大人哪怕在沉眠中,神殿也依舊井井有序,神的光輝幾乎照耀到了每一寸土地。
“你喚醒了我。”
這是她第一次聽見神的聲音。
冥焰之中神将她抱在懷中,她能看見他在海底飄揚的湛藍色長發,和最聖潔耀眼的眸子。
他的肌膚溫熱,是同海底每一處都全然不同的。
她睜着眼睛直直地注視着他,身旁人皆是跪拜在周邊。
耳邊傳來他們激動興奮的聲音——
“海神大人在上!願聖光永佑我們!”
他們震顫,他們狂熱。
沉眠多年的神,蘇醒了。
“今後,無人可傷你。”海神沒有理會他們,他的眼中淡漠一片,可他唯獨對她慈悲。
他的手撫上她的眼,她渾身是血,冥焰帶來的傷害就是神明也消減不了。
她的身上留下永恒的疤痕,可這也是神的眷顧。
她愛上了海神大人。
可這份愛意,在後來卻日日夜夜地折磨着她。
她滿心滿眼隻剩下了海神大人,她的理智被這愛意侵蝕,逐漸變得瘋魔。
她成了海底最偉大也是最可怕的海巫莫莉安。
“那裡是神的領域,我踏足不了。”
黑暗中,指引者的回答顯得格外幽靜。
涅美西亞從沙發中站了起來,她換了一件長袖的黑色大裙擺,烏黑的發一道落在她的身側,整個人如同暗夜中走出的魂靈。
涅美西亞眨着眼:“可你也知道,我其實并不愛他。”
指引者的書頁扇動,它圍着涅美西亞繞了一圈,什麼都回答不了:“……”
片刻後,涅美西亞對着指引者伸出手,泛黃的古老羊皮書籍見狀安靜地落在她的手中。
少女親自翻頁,書頁一頁一頁被翻動,最終停留在某一頁上。
‘我向上看,就看到了他的肩膀,那小山的頂上已經披着了陽光,這是普照一切旅途的明燈。’
泛黃的書頁上一串字符在隐隐綽綽的月光照耀下格外顯眼。
我的神明,您欺騙了我。
“我的神總是不明白我的心,這可要我怎麼辦呢?”她幽幽地說,似乎是在歎息。
眸光垂落過去,少年容顔精緻幹淨,與他周遭的環境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腳上的銀制鐐铐看起來就是為他獨家定制一般。
少年皺着眉看起來睡得并不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