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光線明明暗暗，橋那邊的煙花早已落幕，不知是那場變故導緻的還是因為他們身處的位置稀無人煙，很安靜，安靜到她幾乎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很平緩地跳着，甚至是不見了跳動。

她在等待，等待阿洛瑞的回答。

“我願意。”

他的聲音像是涅美西亞從來沒有聽過一般，不對，更像是她當初隔着黑沉沉的海底向上望去時幻覺中出現的聲音。

“不，涅美西亞，我願意。”他将涅美西亞放在自己臉上的手慢慢移下。

阿洛瑞垂下眸，卻在擡眼的一瞬在涅美西亞的眼瞳中看見了自己。

他看起來像是什麼呢？

用涅美西亞的話是薄情寡義的負心漢嗎？

他記得涅美西亞為他腳上戴上鐐铐時笑着說出過這句話，她說如果有一天他主動掙脫開鐐铐想從她身邊逃走時她就會這樣罵他。

他也在等待着。

可他隻是看見涅美西亞緩緩地煽動自己的眼睫，她平靜到不可思議。

這不像她，又像極了她。

“尊貴的萊伊克先生，您的決定是正确的。”德海特笑着拍手。

他向來都是如此地笃定着。

奧克斯聖學院，這可是比帝國皇室還要令人尊崇的存在，沒有人不向往着這裡。

“索克斯小姐，您對自己太過自信了。”他甚至出言開始嘲諷涅美西亞。

他聽說過索克斯小姐的名号，特洛都裡的名人。他們奧克斯聖學院雖然一直在主城邦裡都不活躍，可考慮到今年會正式開啟在特洛都裡的招手，他便也派人去了解過這座都城裡的大概。

“您的魔法之力，看起來也不過如此。”

德海特本來對這位索克斯小姐是十分期待的，畢竟傳聞中她擁有着全特洛都裡最高的魔法天賦，可剛剛見她放出的那把彎刀，隻是唬人的效用罷了。

都說百聞不如一見，可今日一見才發覺也不過一般般。

佩恩聽着有些生氣，他大步向前就對着德海特揮出了未拖鞘的劍。

“請你尊重涅美西亞小姐。”

餘光裡看見直指自己面門的劍，德海特露出不屑的笑容。

“這就是你的騎士精神嗎？”

他也知道面前的人，整個帝國都聞名的佩恩騎士。

“佩恩，回來。”涅美西亞出言制止。

佩恩一滞，呼出的氣一時不順，卻又觸及到喬治白同樣皺眉的神情，他冷着一張臉将劍收了回來。

轉而涅美西亞就不再理會他們，她盯着阿洛瑞看。

“你要離開是嗎？”

她明明說過讓他不要離開她的身邊的。

“你總是這樣，”言而無信。

她的神明明在一開始就對她承諾過，她說過的，無人可以傷她。

他最後卻任由那些雜碎來侮辱她，他要親手殺了她？

“……”阿洛瑞給不了她回答，他的的确确違背了自己的諾言。

“……我們會再見面的。”似乎覺得這樣不妥，他又緩緩對着涅美西亞解釋。

他說，你本來就要來奧克斯聖學院的，我們還是能相見的。

涅美西亞對着他搖頭。

“為什麼要騙我，你不是答應了我嗎？待在我的身邊，我替你找回記憶呀？”涅美西亞自己的眼中都出現了疑惑，紫眸裡開始渙散，她在想到底是哪一個環節出了錯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

他還是沒辦法回答她。

倒是一邊的得海特聽了來了興趣，他對着阿洛瑞承諾道：“萊伊克先生您放心，您的記憶在我們奧克斯聖學院會恢複得更快。”

阿洛瑞也沒去看他，他隻是依舊盯着涅美西亞。

他在思考該怎樣安撫她，盡管他自己也不理解他為何想去安撫。

明明剛剛少女說的所有話對他而言他都應該是被冒犯的一方。

是的，是冒犯。

就像是渺小的蝼蟻冒犯這個世界上最至高無上的神明一樣。

“涅美西亞，不要 無理取鬧。”連他自己都明白自己到底想表達什麼。

他沉默了半晌，最後一臉冷漠地說出這幾個字，他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話有多不講理。

極緻的淡然，比冷漠還冷，像冰一樣直直的刺入她的四肢百骸。

涅美西亞想笑。

厭煩。

尖叫。

暴虐。

各種極端的情緒堆積在一起，她的心跳加快，曾經一想到海神大人時心底那猛烈的欲望在此刻全數上湧而後又凍結。

“阿洛瑞，你真是一點都沒變，”涅美西亞沉默了一會兒始終得不到想要的回答，她歪了頭，面無表情，“自大、狂妄。”

目中無人。

她的神一點都沒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