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北郊荒山。
這條山路極為狹窄,稍不注意就會滾落山下,但隻要繞過這座山,就能出上京城。
蘇挽筝步履蹒跚朝着山林走去,這是她兒時無意間發現的小路,誰能想到多年後她要靠走這條路出上京。
走着走着,她沒注意腳下的小石頭,腳一滑狠狠摔在地上,身上的包袱随之砸落,裡面的東西掉落一地。
等她反應過來,就感覺一股鑽心之痛從手上傳來。
手心處掉落一塊皮,鮮血一滴滴從傷口處滲出。
火辣辣地疼,讓她倒吸一口涼氣。
她從懷裡掏出手帕,把傷口随意包紮了下,然後去撿包袱裡掉出來的東西。
衣物和銀錢倒還好,沒有損壞。
唯獨風鈴,因為砸落在石頭上,摔成了好幾塊。
看着破碎的風鈴,她眸色微垂,黯淡了幾分。
這隻風鈴陪了她近十年了,沒想到卻折在這裡。
在蘇府的那些年,不受寵的她,哪怕是丫鬟奴仆都能肆意嘲笑欺負她。白天受到的屈辱數不勝數,就算是晚上,他們也不會放過她,時不時就要放隻野狗夜貓咬她抓她,厲害的時候還會在她床上放蛇,她時常會被吓醒,吓得不敢睡。
後來哪怕是徐嬷嬷每夜守在床前,她也是整宿睡不着,整個人宛如驚弓之鳥。
徐嬷嬷心疼她,便親手做了風鈴高挂在床頭,一旦有風吹草動,她便能聽到風鈴聲醒來。
風鈴的效果很好,她沒有再害怕黑夜。
漸漸地,也就習慣了風鈴。
離開蘇府,她帶走了風鈴。
離開清水村,她也帶走了風鈴,現在也不例外。
隻是……
它碎了。
蘇挽筝臉色蒼白地把摔碎的風鈴碎片一一撿到手帕上,包起來重新放到包袱裡。
哪怕碎了,她也要帶走。
這時,身後傳來聲響。
她神色一震,擡眸望去,臉色瞬變煞白,隻見不遠處一隻半人高的餓狼虎視眈眈盯着她。
蘇挽筝雙手微微顫抖着,小心翼翼朝後移動,目光不斷環繞四周,看看有沒有能夠讓她躲匿的地方。
餓狼似是注意到她的動向,死死盯着她,尖銳的嘴巴不停流下哈喇子。
她從未遇到過這樣危急的情況,身上已然是冷汗淋漓,可她知道現在不能慌,一旦有太大動作,餓狼就會撲上來撕碎她。
強忍着心底的恐懼,她一步步朝後面大樹移去,眼睛緊盯着餓狼的動靜。
眼看着餓狼要撲來,蘇挽筝拔腿跑向大樹,在餓狼撲上來的那一刻,成功爬上大樹。
她踩着大樹的幹枝,小心翼翼往上爬,找了根略粗的枝頭坐下,看着下面試圖爬樹卻屢次掉下的餓狼,她悄悄松了口氣。
好在她學了爬樹,否則今日恐怕就要命喪餓狼之口。
餓狼似是不甘惡狠狠瞪着蘇挽筝,嘴巴不停傳來低吼聲。
可不管它怎麼發出威脅聲,樹上的獵物都聞聲不動。
一人一狼持續小半個時辰,狼實在無可奈何,隻能轉身朝林中跑開。
蘇挽筝見此也不敢下來,生怕餓狼是故意布下陷阱。
她曾聽人說過,有些動物比人還要聰慧。
又等了小半個時辰,見餓狼沒有去而複返,蘇挽筝這才松了口氣,隻是……爬太高,她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下去。
就在她躊躇時,下面再次傳來聲音。
是人的腳步聲。
蘇挽筝心口一喜,正要向來人求救,可看到是謝今淮,頃刻間,她臉色大變。
謝今淮!
他怎麼會在這裡?!
她藏匿在樹上,動也不敢動,在心裡不停祈禱着謝今淮趕快離開。
可偏偏事與願違,謝今淮不僅沒有離開,還在大樹旁邊停了下來。
隻見他似是發現什麼,從地上撿起了一塊碎片。
那是……風鈴的碎片。
應該是剛剛被餓狼追的時候,從她包袱裡不小心掉落的一塊。
蘇挽筝面色慘白,雙手死死攥緊樹枝,腦海中浮現夢中那一對腳铐,徹底鎖住了她的自由,男人殘酷的聲音好似也在耳畔蔓延開來:“阿筝,再逃的話,我就打斷你的腿,把你永遠鎖在身邊。”
瞬間手腳冰冷,額頭更是冒出一層細密的汗水。
就在蘇挽筝心神不甯時,下面傳來聲音:“還不下來嗎?”
謝今淮的聲音素來低沉清冷,但這刻卻好似從牙縫中迸發出來的,聽起來異常冰冷森寒。
蘇挽筝隻感覺一股寒意從脊椎蔓延到全身,心口輕顫而動,全身發冷。
可心底卻還抱着一絲幻想,說不定……他是在跟别人說話,說不定他還沒發現自己。
然而下一秒謝今淮直接粉碎了她的幻想。
隻見他倏然擡頭,用一雙淩厲冰冷的眼睛死死盯着她,那目光猶如寒光的刀鋒,顯得陰森可怖,令她呼吸頓覺艱難無比。
蘇挽筝不自覺垂下眼眸,雙手緊緊抱着樹枝,未有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