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魂峰的正午并不炎熱,那光線射在魏長樂的小臂上,她卻隻能感受到細微的溫度。
此刻,魏長樂正拿着草葉樹枝編織花環,她坐在草坪上,時不時在樓熠頭上比對着大小。
紫蘿立在一旁,不免有些無聊地捂着嘴打了個哈欠,餘光卻瞥見一抹紅衣。紫蘿連忙側過身行了禮:“見過王妃。”
燭玉潮便将紫蘿拉了過來,二人一同蹲在魏長樂身側。
魏長樂的身影被兩個黑影包裹,疑惑地擡起頭:“王妃姐姐、紫蘿姐姐,我看不見啦!”
“抱歉,”燭玉潮往後退了一步,“我是想仔細瞧瞧長樂怎麼編的。”
“啊,就是這樣!”魏長樂将未完成的花環舉在燭玉潮眼前,三兩下便編好了。她将花環放在樓熠頭上,滿意的拍了拍手。
燭玉潮笑道:“很合适呢。”
紫蘿忍俊不禁:“小姐最愛做這些小玩意兒。”
魏長樂手裡的動作并未停歇,她嘟囔着:“王妃姐姐一個、紫蘿姐姐一個……”
燭玉潮眼裡瞬間有了笑意:“我也有份啊?”
魏長樂用力點了點頭:“我以前在自家常哼小曲兒,那曲裡有一句詞叫‘美人配花環’,嗯……所以兩位姐姐都要戴上呢!”
紫蘿抿了抿唇:“小姐已經給奴婢編了許多了。”
燭玉潮偏頭:“都還在嗎?”
“原先幹枯的都在小姐的閨房中,被我單獨放在匣中做幹花環。隻是它們一碰就碎,如瓷片一般薄弱,”紫蘿壓低了聲音,“恐怕小姐離府以後,那些幹花會被下人清掃吧……”
燭玉潮起身,不動聲色地往後撤去幾步,直至走到魏長樂聽不見的地方。
紫蘿也跟了過來。
燭玉潮神情複雜地看着魏長樂:“長樂原先在府中,究竟是什麼地位?”
紫蘿皺起眉頭:“說來話長。總之,老爺和夫人對待小姐的态度很奇怪,既不寵愛,也不虧欠。”
“那嫁給嘉王一事,你又知道多少?”
紫蘿搖搖頭:“奴婢這樣的地位,除了魏府的事,又能知道什麼呢?”
魏府?
燭玉潮靈光一閃:“那你可認識付浔?”
“付浔?”紫蘿眼瞳轉動,思索半晌,“……王妃,奴婢從未聽說過這個名字。”
看來付浔原先在學宮中并非魏靈萱的人。
“姐姐們,花環做好啦!”
燭玉潮和紫蘿對視一眼,紛紛換了神情,向魏長樂走去。
燭玉潮接過花環,餘光卻瞥見雲瓊的身影。
雲瓊在草坪之外站定,恭順道:“王妃,有您的信。”
燭玉潮眼皮也沒擡:“誰的?”
雲瓊回道:“宋家主。”
燭玉潮撫摸着花環上的花草,随口道:“念給我聽吧。”
既然樓符清看過了,還叫雲瓊拿給她瞧,那這信中定然沒有緊要之事。
雲瓊應了一聲,将信紙展開:
“昨夜和小殿下嬉戲時,他總愛扯我的衣衫,故而我推測小殿下或許喜愛桃夭之色。今日走得匆忙,來日又不知何時有空再見,便将同色香囊随信附贈。祝安,瑾離。”
燭玉潮眨了眨眼:“桃夭之色?”
雲瓊颔首:“信箋和香囊都在此處,若無他事,奴才便先行告退了。”
雲瓊離開後,魏長樂也說自己身子不爽想要沐浴,最終隻留下燭玉潮和樓熠大眼瞪小眼。
燭玉潮想了想,附身笨拙的将樓熠抱在懷裡,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她将樓熠放在床榻上,先喘了口氣,随即将香囊遞給樓熠,可小孩剛拿起那物張嘴就要咬,可把燭玉潮吓壞了,她連忙将那香囊拿了回來,教導道:“這是宋姨娘送給你的禮,不可以咬。”
樓熠:“禮?咬!”
看來樓熠隻能聽懂後面那個字。
燭玉潮隻好将那香囊暫且放入衣櫃的小盒之中,待宋瑾離下回過來再與她說明情況。
關閉櫃門之前,燭玉潮思及自己應當還有一隻桃夭方枕,興許可以叫樓熠白日裡抱着玩,便摸着黑翻找了一會兒。
然而不知磕碰了什麼尖銳之物,她“嘶”了一聲,将手收了回來。
手掌被劃開一道足有兩寸長的口子,鮮血沿着掌心滴落下來……
“——咔嚓!”
燭玉潮向下看去,下一刻,她難以置信地張大了雙眸!
謝流梨的匣子開了。
燭玉潮緩緩蹲下,她捧起那隻箱匣時雙手已顫抖的不成樣子。
鎖身上血淚混雜,蓋子被燭玉潮輕而易舉地翻了開來,顯露出其中的物件。
銅闆珠寶之下,一隻厚如小臂的卷軸,靜靜地躺在箱匣深處。
燭玉潮翻開卷軸,卻怎麼都看不清卷軸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她不知抹了多少淚水,才終于看清了卷頭的那四個字:
玉潮親啟。
可接下來的一句話,再次讓燭玉潮潰不成堤。
“不必因為我的死而愧疚,我一直都知道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