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瑾年咬牙道:“告訴我盜走青鸾金鎖的人。”
樓符清漫不經心地說道:“那‘盜賊’說,大祭酒不會想知道他是誰的。”
燭玉潮一愣:這話怎麼聽着如此熟悉?
仔細想來,原來是與方才守衛那句“大祭酒說,王妃不會想去青鸾殿的。”對上了。
燭玉潮嘴角不禁噙了幾分笑意。
樓符清還真是睚眦必報。
京瑾年顯然也意識到了這點,隻見他面色一沉:“你告訴我那個人是誰,我親自帶王爺和王妃去青鸾殿,如何?”
燭玉潮立即堅定道:“不行。”
她的确好奇青鸾殿發生了什麼,可長纓也是決然不可出賣的。
“難道此人與王妃有關?”這話反倒引發了京瑾年的另一重猜測。
燭玉潮面色不變地反問道:“大祭酒認為呢?”
二人僵持之時,卻聽樓符清忽然笑了:“本王見大祭酒如此模樣,應當心裡也猜到幾分吧。對,就是那個人,她來找你了!”
燭玉潮一時摸不準樓符清在打什麼算盤,她默默觀察着京瑾年的神色,隻見那人臉色僵硬片刻,随即一滴冷汗沿着額角滑落,嘴上卻還在故作鎮定:“我聽不懂王爺在說什麼。”
“聽不懂?”樓符清的笑聲越來越大,甚至聽着有些毛骨悚然。
忽然,寝所靜了。
樓符清忽然捏住京瑾年的肩膀,那力道像是要将京瑾年的肩胛骨捏碎。樓符清低吼道:“你非要我說的這麼明白嗎?你的位置是怎麼來的,還有你的姑……”
那姑字一出,仿佛觸動了京瑾年的逆鱗,他眼裡閃出幾分暴怒的寒光:“那是我蕊荷宮的家事,你閉嘴!”
京瑾年青筋暴起,他立即轉頭對屋外下發指令,樓符清卻在被暗衛包圍之前以一柄短刀抵住京瑾年的脖頸:“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啊。京大祭酒,你難道對本王知曉的事情絲毫不好奇嗎?”
“你認得她?”京瑾年的面容變得扭曲,他嘴角抽動着沖面前的暗衛擺了擺手,示意衆人退下,“這是王爺的殺手锏嗎?”
樓符清嘴角上揚,帶着一抹明顯的嘲諷:“本王對付你這樣的小人,又何須用什麼殺手锏?好了,京宮主,還需要我說更多嗎?”
這下京瑾年是徹底不敢再賭了,他眼皮顫抖,那雙渾濁的眼裡似乎透露着幾分絕望:“嘉王有備而來,是我輕敵了。”
一場漫長的博弈終于抉出勝負,燭玉潮似乎直到此刻才真正地松了口氣。
樓符清說的“姑姑”,她再熟悉不過了。
京芷葶,京瑾年的親姑姑,同時也是蕊荷宮前任宮主,一個野心勃勃的政治家。生于亂世,死于宮變。
在蕊荷宮史中,對此人的描寫言盡于此,連生平的事迹都可以模糊,以寥寥幾筆帶過。如今見京瑾年如此神情,燭玉潮心中也有了幾分猜測:
若京芷葶不是寫在蕊荷族譜上的人物,她的名姓會不會與長纓一樣堙滅于世間呢?
“娘子在想什麼?”
樓符清的話語打斷了燭玉潮的思考,她的眼中瞬間多了一抹憂慮。燭玉潮用隻有他二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京瑾年好不好奇我不清楚,但,我對王爺的好奇又多了一層。”
“重蹈覆轍,總該有些改變才對。”樓符清回答道。
可聽了這話的燭玉潮卻臉色微變,下意識握緊了自己的拳頭。
分明都是重蹈覆轍,她為何和樓符清差的如此之多?
絕對不行。
她要快些變強,快些拿到權力,快些殺了那些仇人!
耀眼的金光再度刺向燭玉潮的雙眸,她蹙着眉回過神。
不知不覺間,燭玉潮又跟随着京瑾年的腳步回到了青鸾大殿。
隻聽京瑾年在前面介紹道:“王爺既想看學宮衆人的情況,便進去吧。”
大殿中,熟悉的金磚玉瓦使得燭玉潮頭腦中湧現出一陣又一陣的暈眩。不對,不是因為金磚玉瓦。
燭玉潮深吸一口氣,強穩心神,眼前的場景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講堂的百十桌椅被搬了過來,貴人學子們正面容疲憊地端坐在大殿之中,仿佛褪去了所有光鮮,恹恹地提不起一絲興緻,口中卻還在朗讀着書卷的内容。
面對這樣死氣沉沉的場景,京瑾年卻露出了滿意的神情:“他們是目前仍然康健的學子,倘若疫病結束,想必這些人不久後便可為正襄效力。”
看來這就是京瑾年的“隔離”方法。
燭玉潮在這裡看見了幾張熟悉的面孔。他們不可置信地看向燭玉潮,燭玉潮也在此時背過身去,躲開了他們探尋的目光。
“京大祭酒,您來啦?”
卻對上了一雙驚疑不定的眼。
那是個和燭玉潮年齡相仿的男子,他膚色慘白,身材幹瘦。男子臉上有兇狠、有不甘,但此時更多的卻是虛僞和谄媚。
京瑾年似乎并不意外,他竟出奇地耐心起來,沖着那個男子點了點頭:“是,我來了。”
而在那個男子身後,一個頭發花白的中年女人正雙眼無神地織着一件女子服飾,嘴裡還念叨着:“囡囡、囡囡……”
燭玉潮看着二人的動作,似乎猛然想起了什麼。下一刻,濃烈的恨意自骨頭中難以抑制地噴湧出來,燭玉潮的雙目霎那變得猩紅:
“他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