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羅帳,燭火明。
滾滾蠟珠順着燭身流至案台,搖曳的燭光将屋内照得通亮。
徐望濘将喜扇放在一旁,捏了捏有些酸疼的後頸,肚子忍不住“咕咕”叫喚。
從早上醒來到現在,她隻吃了幾口桃酥,除此之外再未進食,眼下已是饑腸辘辘。她環顧四周,見小桌上擺放了幾枚糕點,便就着茶水小口小口吃了起來。
填飽肚子後,徐望濘重新坐回床邊,無意發現有幾本話本放在枕頭底下。
她随便挑了一本,心想不知還要等多久,不如看看話本打發時間,也好過一個人胡思亂想。
怎料書剛翻開,門外就傳來動靜。
徐望濘被吓的一哆嗦,随手将書放在身後,慌忙拿起喜扇擋在面前。
随着腳步聲愈來愈近,她的心也跟着差點兒跳出嗓子眼。
旋即,“嘎吱”的推門聲響起。
長風扶着裴儉在外間落座,“大人,您先稍坐會兒,我這就讓人去煮醒酒湯。”
“不用。”裴儉擺擺手,“去把避子湯端來吧。”
長風“嗳”了一聲,轉身離去,屋内重回安靜。
雖說外間與裡間有屏風相隔,但在燭火的映照下,那颀長的身影清晰地投映在屏風上,一舉一動叫人看得清楚。
徐望濘抿了抿唇,飛快收回目光,手心因緊張而不斷冒汗,搖曳的火苗來回晃動,恰如她忐忑不安的内心。
裴儉從屏風後繞了進來,先是擡眸瞧了徐望濘一眼,而後不緊不慢地朝她走去。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徐望濘,忍不住舔唇吞咽,喉結翻滾。
朝思暮想的心上人正乖巧地坐在他面前,屋内喜慶的布置以及朱紅色的嫁衣無不昭示着他們已結為夫妻。
他眸中含笑,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心情從未這般好。
徐望濘低着頭,不知裴儉在想什麼,頭頂的陰影久久不消,灼熱的視線盯得她坐如針氈,那目光簡直像一把熊熊燃燒的烈火,令她炙熱難耐。
忽地,一聲輕笑傳來。
裴儉微微彎腰,抽走她手中的喜扇,溫熱的氣息撲向她脖頸周圍,淡淡的酒味于鼻尖萦繞,令她不禁微顫,四肢僵硬地不敢動彈。
“你喜歡這個?”裴儉笑問。
“什麼?”徐望濘滿頭霧水,一雙杏眸不解地看向他。
裴儉舒展長臂,不費吹灰之力便将她方才慌忙丢在身後的話本撈了出來,指着沒完全阖上的某頁說道:“我到不知甯甯竟這般大膽,屬實讓我有些意外。不過......第一次還是不要太激烈,我怕你受不了。”
徐望濘定睛去瞧,大吃一驚,那翻開的一頁上面赫然畫着一男一女交疊的身影,姿勢親密無間。
一瞬間,她雙頰紅得幾乎快能滴血。
“你、你不要胡說!”
裴儉笑了笑,倒是很坦然,甚至還津津有味地往後翻了幾頁,一邊翻一邊自言自語地說:“唔......這個不行,這個倒是不錯,畢竟是頭一回,還是循序漸進點好,我看就這頁吧,待會兒我們試試......”
徐望濘恨不得捂起耳朵,她何時聽過這般露骨的話。
若她早知道這不是普通的話本,而是春戲圖,定會将它扔的遠遠的,看都不會看一眼。
可在裴儉眼裡,徐望濘的惱怒似與嬌羞無異,反而讓他興緻高昂。
在前廳招待賓客時,因心中喜悅,他來者不拒,故而被灌了不少酒,腦袋也有些暈乎乎的,但眼下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徐望濘身上,眩暈感漸漸消失,心神意動,隻覺渾身燥熱。
裴儉“啪”地一下阖上“話本”,目光幽暗地看向眼前人。
“夜深了,該歇息了。”
聲音略帶沙啞,欲望毫不掩飾。
徐望濘看着那欺壓過來的身體,下意識就要向後挪,然而裴儉早就猜到她的反應,一隻手迅速扣住那纖細的腰肢,另一隻手則撐在她身側。
“夫人要去哪兒?”他明知故問。
徐望濘偏過頭,躲開那熾熱的氣息,雙手抵在他胸膛,讪笑說:“我還沒沐浴呢......”
裴儉挑了挑眉,笑着建議:“那正好,我也沒有,不如一起?”說罷牽起她的手,便要和她一起去浴室。
徐望濘頓時慌了神,“等等!”
連忙找借口說道:“要不......要不你先去,我讓妙春幫我把鳳冠拆了再去。”
裴儉聞言思忖了片刻,旋即松開了她,“也好。”
徐望濘松了口氣,正當她以為成功說服時,卻聽見他故意拖長語調:“不過——”
“長夜漫漫,時間寬裕,我等你便是。”
說罷,男人竟兀自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徐望濘,一副耐心十足的模樣。
徐望濘愣在原地,沒想到他會這般說,明顯識破了她拙劣的拖延借口。
無法,她隻得心亂如麻地坐在梳妝鏡前任由妙春拆卸發飾。
沒了束縛,烏黑的長發散落在肩後,與白皙的肌膚形成鮮明對比,更顯得她膚若凝脂、楚楚可憐。
她垂下眼眸,長長的睫毛盡可能地遮住眼底波瀾,可擰成麻花似的雙手如實反映着她内心的忐忑,耳邊七上八下的心跳聲越來越清晰。
洞房花燭,共赴雲雨,本應是兩個相愛之人水到渠成的事,可現在,卻即将違和地發生在她和裴儉身上。
一想到這兒,本就不高漲的情緒更低落幾分。
收拾妥當,裴儉揮退妙春,緩緩走到徐望濘身後,俯身從後圈住她,在那纖細修長的後脖頸處留下一個溫熱印記。
他看着銅鏡裡的新婚妻子,終是不忍逼她太緊。往後日子還長,慢慢來就是。
遂改口道:“方才我與你開玩笑的。”
“來見你之前,我擔心身上酒味太重會熏到你,于是先去沐浴換了身衣裳,這才來見的你。”
“你自去洗,我在屋内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