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趙尋見朝着李徹道了聲謝。後者雙手背在身後,聞言甚至沒有轉過身來,隻是瞥了他一眼。
邵文華眼疾手快地叫人将趴在地上吐血的鳳娘将扶起來,女子被踢得渾身淤青,嘴裡不停嘟囔着孩子。
“砰砰砰——”守擂的鼓聲響了一遍又一遍,鼓聲停止的時候,啊地一聲女子的尖叫便顯得格外突兀。
“來人啊!快來人啊!”
所有人的視線都被吸引了過去,四樓走廊一個端着酒瓶的侍女慌張地跑了出來,酒瓶打翻濺濕了衣擺。
衛青弦跟着人群湊了過去。
一間碩大而華麗的屋子,一個倒在血泊中的人。
趙尋見在看清眼前之景後身形猛然一晃,不可置信地輕輕低喃。
“爹爹......”
“樓主!”
邵文華不虧是多年的管事,非常善于處理這樣的突然情況,震驚之餘連忙安排人群疏散。
“死者是吉祥樓樓主趙讓,年齡五十六歲,初步判斷死于砍傷。”周九站在一邊彙報着。
衛青弦悄咪咪地跟在李徹身後,也看清了死者身上橫七豎八的刀傷,像是某個人洩憤所緻。
“去查一下這間房裡都什麼人進來過。”
“是。”周九立馬退下了。
這時候,趙尋見從巨大的驚駭中回過神來,終于開始控制不住地嚎啕大哭。
“爹!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死...死了?”鳳娘也跟了過來,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往前探出頭,觸及到趙讓的屍體時,語氣帶着質疑和不惑。衛青弦和李徹都不約而同地察覺到了她的異常。
即使是個瘋子,她這樣的反應也不同尋常。
“大人。”周九去而複返,“據這裡的下人說,趙讓一整天都待在這裡面,中午還叫人送過午膳,至于什麼人進去過,還沒查清楚,不過倒是有客人看到過,這瘋婆子在門口鬼鬼祟祟的。”
邵文華也是一臉為難:“李大人,吉祥樓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貴,我們這麼攔着他們不出去,又解釋不了,實在是說不過去。”
不管兇手是誰,生意還是要繼續做下去的,如今因為死了個樓主,就封住不讓所有人出去,那定然是要壞了名聲的。
“行,你放了吧。”這刀傷看着像是仇殺,從趙讓本人入手更可能抓到兇手。
倒沒想到李徹如此幹脆,邵文華明顯愣了愣,然後忙不疊地連連道謝。
對比之下趙尋見便顯得十分木讷,他平時不怎麼打理樓内事務,今日也不過是得了空來瞧瞧,樓裡的下人都認得這個清閑主兒,也隻當個菩薩一樣供着。
說起來趙讓子嗣不算多,原本是三兄妹,最小的死了之後,便隻剩下一對龍鳳胎,哥哥便是趙尋見,妹妹叫做趙尋歡。
如今也是姗姗來遲。
穿着紅色綢緞,和衛青弦一般,披散這長發。
她雙手抱胸,長得和趙尋見很像,也是長條身形,風度翩翩。
為什麼用風度翩翩來形容她,大概是衛青弦覺得這人神情舉止,都十分潇灑。
即使在看到自己的父親如此慘狀,似乎也沒有多麼狼狽的舉動,隻是眉目觸動幾分。
“大人,仵作來了。”周九提醒着,帶過來一個粗布麻服的人。
還沒等李徹回應,趙尋見突然激動起來:“不要,不能驗屍。”
他是一個恪守禮教的人,但凡是大戶人家,從出生到死亡,都是體面的。體面在他們眼裡,比真相重要萬分。
衛青弦自小在山上長大,從來沒有這些繁文缛節。
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爹被人殺了,你不想知道是誰嗎?”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父親這一輩子做了太多錯事,我早該料到有這一天......”
他怅然若失。
聽他這話,話裡有話。
衛青弦趁機追問:“什麼錯事?”
不過趙尋見很快反應過來,搖搖頭說了聲沒事,他實在累了,跟趙尋見招呼了一聲,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趙尋見叫了好幾聲哥,趙尋見都聞所未聞。
“真是個木頭腦袋。”她忍不住嘀咕一聲,居然也頭也不回地走了。
該走的走了,不該走的也走了。
家人有權決定要不要對屍體進行解剖,既然趙尋見不同意,那他們可能連死者的死因都不知道。
李徹從屍體身上收回視線,“周九,你去查一下趙讓家裡的情況。”
一雙兒女對自己父親的死,居然表現得如此詭異,縱使是從小沒爹沒娘如衛青弦,看着也覺得别扭。要是她師傅師兄死了,她一定會哭得稀裡嘩啦。
“诶大人,您要走了呀?”
以為女子又要死乞白賴地貼過來,下一秒又堪堪停住,朝李徹笑着擺擺手。
“那明天見!”說完潇灑離去。
李徹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周九好歹跟了李徹多年,對自家主子的想法,還是略有些了解,于是上前一步:“大人,衛姑娘這幾日在吉祥樓擺攤給人算命。”
“我叫你說了?”
周九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是屬下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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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有這樣的一些街道,錯落在大戶人家的邊邊角角。一條僅僅能容一人通行的青石闆小路綿延無盡,兩旁的矮牆不過七八尺的高度,春夏交際的時節,到處滲着水發着黴,空氣都是黏糊糊的。
不多時現出一些簡陋的庭院,木門堆着高高的石塊當做門檻,不知挂了幾年的桃符被風吹日曬,褪了顔色。
“就是這了。”兩人走到最裡頭的人家,周九象征性的敲了敲門。
“來了,來了。”中年男人的聲音,“誰呀?”
木門被人從裡頭打開,是一個相貌平凡的男人,看見面前二人明顯一愣。
“二位,找誰?”
周九拿出令牌:“北司獄辦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