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黑壓壓地擠成一團,與遠處的湛藍形成鮮明的對比,空氣中充斥着濕潤的氣息,不一會兒便墜下無數水珠。
一輛馬車緩慢地駛進皇城,停在中左門前,黃門侍衛看着車内走下一個刀疤男子,随後撐着傘靜候。
華服男子掀開車簾,露出一張精緻的容顔。
“肅王殿下,随奴才來。”一個端着拂塵的太監朝他行了一禮。
三人便行色匆匆地穿梭在陰郁的宮牆之間。
蕭易婉撐臉假寐時,便聽到一聲尖銳的禀告聲破門而入,她皺了眉揮揮手,婢女将幾人領了進來。
梁冀恭敬道:“孩兒給太後請安。”他雖不是太後親生,但因為母妃低賤,在封藩王之前,都養在蕭易婉名下,按道理而言,兩人關系應當不錯。
在蕭易婉這裡,梁冀确實是個合格的孩子,若不是先帝指定當今皇上,或許梁冀更有機會。
她眉目舒展:“好孩子過來。”
梁冀起身跪在她面前,任由女人的手撫摸在自己臉上。
“這些年你受苦了。”梁冀在先帝那裡并不得寵,封地幽州也是一個偏僻地界,據說梁冀剛到的時候,連一座像樣的府邸都沒有。
“兒臣不苦。”梁冀神情溫順,“讓太後挂心了。”
“這孩子,這麼多年不見,倒是跟哀家生疏了。”蕭易婉狀似不滿地睨他一眼,“這麼多藩王中,也隻有你,哀家還叫的動。”
外戚和諸王的争鬥已經到了水生火熱的階段,蕭易婉一上台就以改革為由大肆削權,引得諸王十分不滿,手握重兵的藩王更是翻臉不認賬。
梁冀雖然實力不強,但好歹裝點了表面上的平靜,這朝堂之上的黨争都讓蕭太後時時感到心不從心,若是藩王全部自立,她又該如此自處。
“能替太後分憂,兒臣覺得榮幸。”
“好孩子。”蕭易婉滿意地拍拍他的臉,示意他起身,“哀家讓人在宮中給你尋了個最好的住處,你先住下,有什麼缺的要用的,隻管提出來。”
原本進京隻是因為自保,以為憑自己的實力,不足以讓蕭易婉忌憚,沒想到竟然要将他圈禁宮中。
“那兒臣告退了。”
“去吧。”
梁冀行了一禮,又走進雨夜中。
衛棋候在門口,見自家主子安然無恙走了出來,頓時呼出一口長氣。
“主子。”
梁冀神色收斂,不再是那副溫順樣:“走吧。”
一個婢女跟在身後,是蕭易婉特地交代領他去住處的。
“主子,住宮裡?”
男子淺淺笑了一下,衛棋心中窩火,他跟着主子一路南下,途中風霜雨雪道路漫漫,原以為太後顧念二人母子情深,好歹有些關照,到沒想到如此作派!
“衛棋。”梁冀及時喊住了他。
如今之計,除了接受,别無其他。
不過蕭易婉還沒有把事情做絕,至少他出個宮還是自由的。
梁冀走在前頭:“秦大人在獄中如何了?”
“我們的人盯着,昭獄這兩日似乎死了人,北司獄封鎖了消息,具體死了誰還要打探。”衛棋禀告的時候,小心翼翼地去看男子的反應,見他身形遲滞,片刻恢複如初。
“嗯。”他聲音很輕,細聽有些顫抖,“盡快查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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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梁國講究士族門第,像李家這樣的上等門戶,京城人人敬仰,宋家雖然沒有李家如此顯赫,也是門風嚴謹,有傳承的家世。孫家則不同,孫茜的父親是庶族,迎合蕭太後改革的需求,才被提拔上來。雖然仕途步步高升,卻不受其他士族待見,被視為取巧小人。
可如今宋家沒落,孫茜自然不再像以前一樣迎合奉承。
她皮笑肉不笑地譏諷道:“宋姐姐,你如今這模樣,難道還當自己是宋家大小姐呢。”
宋佳絲毫沒耽誤做買賣,聞言一邊交代袁凱把東西全都拿上,衛青弦和溫聽也各自提了一筐棉花。
一邊抽空打發道:“讓路。”
見面前幾人完全沒把自己放眼裡,孫茜再也維持不住自己的甜美形象。
“本小姐和你說話,你當作沒聽見?”
放以前她哪敢這麼和宋佳講話,如今卻脫口而出,看來心中無數遍演習過這畫面。
宋佳依舊裝作沒聽見。
她沒時間和這種人糾纏,她要趕緊買完東西回去,祖母和一大家子人還等着她過活。
孫茜使了個眼色,婢女立馬就心領神會,插着腰橫在幾人面前,甚至伸手推了一把宋佳。
女子幾日不停地忙活,本身就過度疲勞,如今還能站在這裡,完全靠着一股精氣神,被這人惡意推搡,哪裡還受得住,竟然毫無預兆地倒了下去。
袁凱沒料到女子如此虛弱。
衛青弦看了這麼久,終于也忍不住出手,站在宋佳身前,眼神淩厲地掃了孫茜和她的婢女一眼。
“當衆作惡,不怕我們報官嗎?”
原本衛青弦氣勢洶洶,紙老虎如孫茜還真被唬住了,誰承想下一秒聽到這話,她便忍不住笑出了聲。
“報官?”她極其挑剔地将衛青弦上下掃了一圈,“你知不知我父親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