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青弦吃得津津有味。
絲毫沒注意身後一道黑影,小翠看清來人,懂事得帶上了門。
“小翠,水,水。”她吃得急,差點噎到,伸出一隻手胡亂揮舞着。
卻半晌沒有回應,她疑惑回頭,突然猛烈咳出了聲,忙給自己倒了杯水,這才拍着胸脯平靜下來。
“大人,你走路沒聲啊?”她語氣略顯抱怨。
“吃完了?”李徹掃了眼桌上的光盤,又掃了眼女子沾着糕點的嘴角。
“怎麼?”
她覺得奇怪,李徹什麼時候這麼閑了,不過下一秒男子就回答了她的疑惑。
“吃飽了好幹活。”說完不等女子有什麼準備,就掀起衣擺朝屋外走,“出來。”
“哦。”衛青弦火速擦掉嘴角,又整理了衣服,跟上李徹帶風的步伐。
他們坐上馬車,一路疾馳在無人的街道,現在是坊市關閉的時候,街上除了巡邏隊再無其他。
“吱呀——”昭獄大門被人打開。
沒有首次進來時候的驚懼,除了環境一如既往的令人作嘔,至少衛青弦不用瑟縮着身子,像隻兔子一樣躲在李徹身後。
周九從裡頭走出來迎接他們,語氣中帶着幾分急切:“大人,唐望幾次尋死,多虧發現及時,現在幾個人看着他。”說完才看到李徹身邊的女子,眼神中迸發出希望。
李徹嗯了一聲,腳下的步子也快了幾分。
衛青弦再次看到唐望和葛羅的時候,已經認不出他們了。
兩人赤身□□,全身布滿了血痕,沒有一塊完肉,嘴角冒着紅沫,眼睛腫成青紫色的圓球。
空氣中彌漫着腐爛發臭的氣味。
“都下去。”李徹屏退掉除了他們三人的所有人,自己親自站在唐望身側坐鎮,眼神示意衛青弦過去。
她拿出手帕橫放在老人枯槁的手腕上。
所有關于唐望的往生全都一股腦地沖進她的腦海,死去妻兒幽怨的雙眼、皈依教衆敬仰的神情、幾十年如一日契而不舍的堅持,突然一團棉絮一樣的物件将她圍堵起來,視線逐漸模糊,直至所有畫面變成白茫茫一片。
衛青弦被無形的力量推了一把。
“看到了什麼?”李徹看出不對勁。
衛青弦搖搖頭,這種情況,她不曾見過:“隻看到了一點,然後就什麼都看不到了。”她的視線再次落到了老人的身上,這副行屍走肉已經看不出多少生機,若不是鼻息間微弱的呼吸,沒有人會覺得這人還活着。
“呵呵。”唐望笑了起來,他的聲音十分沙啞,像石頭磨在樹枝上,“我說過了,把他放走,否則,否則你們什麼都不會知道。”
唐望口中的“他”情況也沒好到哪裡去,衛青弦又将手搭在葛羅身上,依舊是一無所獲。
她搖搖頭,一邊站起身。葛羅突然抽動起來,随後擡起一雙深邃的眼睛,像一汪深不見底的泉水,衛青弦看不到盡頭。
“大人。”周九上前一步,他在李徹身邊多年,很多時候不需要多餘的字。
“先關着。”他沒那麼容易放人。
見幾人打算離開,身後鐵鍊劃動地面,發出令人難以捉摸的聲音,伴随着老人嘶啞的詭谲的笑聲。
衛青弦沒有來的打了個寒顫。
走出審訊室,李徹叫人過來帶她出去,少女透着門的縫隙,看到幹枯的□□流着膿。
她明白李徹的審訊遠遠沒完。
“這邊。”獄卒手裡提着燈籠,微弱的紅光照耀了沿途的慘景,突然晃過一張熟悉的年輕的臉龐。
“等等。”衛青弦停下腳步,拿過燈籠靠近那間牢房——逼仄的空間,少女蜷縮在角落,她穿着平日的衣服,頭發被人抓過一樣十分淩亂,臉上滿是污漬。偏偏神情一如既往的倔強,也正是因為這種倔強,才叫衛青弦一眼便認出了她。
是唐望的養女,曾經幫助過她的女孩。
“你怎麼。”剛說出三個字,她就覺得自己問得可笑,就憑李徹的手段,怕是整個碉堡都悉數落網,更何況是和唐望有着父女關系的少女。
“衛姑娘,小心腳下。”見她靠得近,獄卒出聲提醒。
“他怎麼樣了?”少女問出了聲,眼睛直直地看過來,猶如一把利劍。
“暫時不會死。”
落到北司獄的手上,死亡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少女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臉色霎時變白。
“所以你是北司獄的人?”她又問。
“我不是。”衛青弦搖頭,“我隻是幫李大人的忙。”
“有需求才會幫忙,你有求于他。”
衛青弦點頭:“對,我有求于他。”沒有他,她就不能完成任務,不能回去。
“與虎謀皮,你的下場不會比我好。”
少女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很輕,全然沒有其他情緒,似乎隻是描述一個客觀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