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兒,沒有胃口嗎?”
秦雪兒苦笑:“父親還被關在昭獄中,我實在吃不下去。”
她自小就孝順,再加上秦石嶽做官雖不厚道,對子女倒是十分不錯。
“雪兒。”他不願騙她,“你們姐弟兩好好活下去,秦大人才能安心。”
救出他們姐弟二人已經花了九牛二虎之力,秦石嶽貪贓枉法證據确鑿,他就算是坐在那個位置,也絕無可能包庇藏私。
“我知道王爺的難處。”秦雪兒笑了笑,帶着幾分苦澀,“不會再連累王爺。”
她說出這話,梁冀便知道她心中所想。
“雪兒,你萬不能做傻事。”
女子颔首,她在昭獄苟活這麼些日子,每天都有駭人的驚叫聲萦繞在頭頂,她害怕極了又不得不立着耳朵,努力從那些凄厲的慘叫聲中排除父親的可能。
她不想讓父親死在那種地方。
女子夾起一塊糕點送進口中,略微嚼動兩下就吞了下去。
梁冀看出她内心的決絕,急切地握住她的手:“你再等等我,你再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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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尹的府衙每日都人來人往,今日卻格外不同,一個小吏從外地辦完事回來,便被一群書生圍得水洩不通。
鼓聲震天響,停下的間隙,又響起齊聲的抗議。
為首站着的三人,正是袁凱,李毅和陳壽。袁凱手中拿着一張巨大的狀詞,上面訴說着宋琦的不公,黨争的混亂、以及學界的不滿。沿街叫賣的商販和趕路的平民全都被吸引了過來,整個京兆尹府衙之外被圍了一層又一層。
京城的宿衛聞風而動,卻被民衆堵得水洩不通。
譚永舉起長刀震天一聲吼:“誰在鬧事!”
他是個黑長胡子的形象,身形高大魁梧,五官也濃墨重彩,一出場便震懾住了所有人。
但很快,袁凱知道此時不能被任何人唬住,他又舉起狀詞,鼓聲錯落而至。
“都給我抓起來!”
宿衛得到命令,也不管什麼刀劍無眼,一身铠甲撞上人群,民衆們一股腦地往後退,書生們完全暴露在包圍圈内。
譚永氣勢洶洶:“說,你們是什麼人,為何再此鬧事?”
“大人,我們隻是一群想為老師讨回公道的學生。”袁凱拱手維持書生體面。
譚永輕蔑地掃了他們一眼,果然個個身形瘦削,稚嫩無比。他是個粗人,平生沒少被讀書人看扁,自然對這個群體沒什麼好感。
從鼻子裡哼出一聲:“你們老師?是誰?”
似乎等的就是這句話,李毅振臂一揮,身後同窗異口同聲:“為老師宋琦讨回公道!”
袁凱擲地有聲:“老師三人冤死昭獄,北司獄隐瞞不報,我等實在沒有辦法,才來京兆尹讨個說法。”
譚永一聽宋琦二字,腦海裡就浮出一個孤傲的身影,又聽到他們矛頭指向北司獄,就更和自己沒有關系,頓時少了幾分厭煩。
“既然是北司獄處理不當,為何又來京兆尹?”他統管京城宿衛,歸京兆尹管轄,北司獄則是監察體系。這事情若是在北司獄門口鬧,他還真不一定趕來替人擦屁股。
“有冤情找上父母官總歸是沒錯的。”京兆尹統管京城行政軍事财政獄訟四位一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相當于京城的父母官。
譚永嗯了一聲,意識自己和這群書生耍嘴皮子純屬浪費時間,大手一揮:“娃娃們,你們在京兆尹鬧事,那就得歸我管。”
看到宿衛步步緊逼,李毅猛地跪地:“譚大人,我們一片赤誠,是京兆尹熟視無睹,請問我們鬧了何事,犯了何罪,要您如此對待?”
“你擾了清淨!”譚永沒那麼多廢話,打定了主意,把人抓了丢給北司獄,看他們如何處置,總之在他眼皮子底下,斷不能出半點亂子。
人群中有人憤憤不平:“如果伸冤便是擾了大人清淨,那大人強行鎮壓民意,捂住聖人口鼻,便是天下太平了不成!”
“你!”這麼一頂帽子扣下來,譚永指着那人,氣到發笑,“抓走!”他決定不再和他們廢話,這群書生嘴皮最厲害,都是些氣死人不償命的主。
袁凱死死抱着狀詞,兩隻胳膊被人拉扯,其他人的狀況也沒好到哪裡去,終究是一群文弱書生,胸中丘壑比不得蠻力,很快就被一一制服。
衛青弦坐在不遠處的二樓茶樓,透過半開的窗戶觀察着方才發生的一切。
她心地善良,喜好管閑事。所以師兄在她臨下山前,特地囑咐讓她按耐心性,很多事情她能幫忙,有作用,自然是樁美事,但還有很多事是大勢所趨,短暫的參預,阻遏不了曆史的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