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道:“不知幾位包下這條船作價幾何?我們姑娘來晚了,沒有了遊船,願出雙倍的價格,不知諸位可否割愛?”
這丫鬟嘴裡的話聽着還算客氣,可神情十分倨傲,大有我們姑娘看上你們的船是你們的福氣之意。朱思沒有搭理她,轉身繼續前行。顧珂柔跟了上去,安甯打量她兩眼,嗤笑了一聲,也轉身上船。
丫鬟見幾人都不搭理她,追着往前走:“我們姑娘是定國公家的五姑娘!三倍的價格!三倍!”
幾人沒有再看她一眼,等他們都上船之後,船家收了舢闆,大船緩緩離岸。
顧珂柔站在船舷邊看着氣急敗壞遠去的丫鬟,對安甯道:“這丫鬟是定國公府的下人?這般将銀錢挂在嘴上以勢以錢欺人,實在是醜陋得緊!”
安甯聽她一本正經的批評那丫鬟,挽住顧珂柔的胳膊:“大姐姐,主要她心不誠,給的價格不夠高。”
顧珂柔不解:“不夠高?”
安甯道:“她出雙倍、三倍的價格,自以為已經給足了價錢,在我們看來就是個笑話。若是今日來一個人,出三十倍、三百倍、三千倍,甚至三萬倍的價格呢?”
顧珂柔仔細想了想:“若是有人出到三百倍的價格,我便果斷相讓不做糾纏,也不會覺着她以勢以錢欺人。”她看了安甯一眼,“你倒是有趣,竟然能想到這一層。”
顧文淵想了想:“若是我,出到三十倍的價格我便相讓了。”他看着朱思,“四叔,你呢?”
朱思笑了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安甯道:“四叔是王府的人,錢财于他不是最重要的事情,臉面遠比錢财重要。”她話鋒一轉,“若是三十萬倍三百萬倍的價格呢,四叔,你讓不讓?”
朱思回答得毫不猶豫:“讓。”
幾人笑了起來,朱思自己也不禁莞爾。他看着安甯笑得開心的樣子,溫聲問她:“你呢?”
“若是我的船,且看我的心情。我若心情好,她說話也客氣,三倍價格讓了便讓了。咱們拿着錢去尋個戲樓看看皮影戲聽聽曲喝喝茶也能愉快地玩上幾個時辰。可我若是十分想玩,她出三百倍三千倍的價格我也不讓。”
朱思打趣她:“三萬倍呢?”
安甯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哪兒有傻子真能出到這個價格啊!”
遊船上層隻有他們四人,船家都在下層底艙。船上的侍從侍女都是自己從家裡帶出來的,安甯和顧珂柔便摘了鬥笠,站在甲闆上曬着暖陽賞河景吹河風。顧珂柔站了會兒嫌太陽太曬,避去了船艙同顧文淵下棋。朱思見安甯一人,便慢慢踱步到她身邊。
她眯着眼睛,毫不在意天上的烈日,迎着迎面而來的河風,任由它将她的衣物吹得獵獵作響。朱思問她:“坐船有意思麼?”
“有意思。”她握住船舷,“草原上隻有小溪流,哪兒能見到這麼寬闊的河面,這麼巍峨得高山……高山倒是有,隻是極遠。北蒙山脈終年被白雪覆蓋,很少看見綠色。我也沒有去過。”
他站在她身旁同樣眺望遠處,安甯扭頭看他:“四叔,你知道自己母親長什麼模樣嗎?”
她這問題問得有些突兀又無禮,他卻沒有絲毫責怪之意,溫聲回答:“我雖不記得,但留有一幅亡母的畫像,也算知曉一二。”
她點了點頭:“能被路王看中,想來長得極美。”
他問:“為何突然問這個?”
“一時好奇。”她追問,“我能不能看一看那畫像?”
這個問題更奇怪,他卻耐心順着她的意思:“好,回去我便讓人把畫像給你送過去。不過這畫像我也隻遺留了這一幅,你小心些。”
她拍了拍自己的心口:“你放心,我定然十分仔細,不會傷着畫像半分!”
兩人正說着話,見不遠處有另一艘遊船慢慢地追了上來,慢慢放緩速度隔着一段距離和他們的船并駕齊驅。那邊船的甲闆上,先前那個碼頭上的丫鬟站在一個華服少女的身旁,正對着這邊指指點點,不知在說些什麼。
“唷。”安甯見狀道,“看來有人收了那三倍的價格讓出了自己的船。”
“也未必是為錢。”朱思道,“定國公府的名頭也壓人,尋常人家總歸會害怕幾分。”
他不願安甯這般被對面指點:“外面風大,進去避一避吧。”
安甯遠遠看着那邊船上的華服少女:“她是國公府的,我外祖父也是國公。旁人或許怕她,我卻不怕。”她看向朱思,“四叔,你是親王府的人,你也不怕,對不對?”
他聽她這般孩子氣的比較,露出溫柔地笑意:“我自然不怕。”
“你看她那小心眼的樣子。”安甯評價,“定然是個記仇的,肯定會去打探我們的來曆,尋機報複。定國公府的五姑娘是吧?”她握拳拍掌,“我記住她了。”
朱思看着對面的遊船,定國公府的五姑娘是吧,他也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