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珂柔要給安甯戴帷幕,她偏頭避過:“大姐姐,我見這勞什子也不是人人都戴,好些貴女也不戴呢。太礙事了,我不想戴。”
顧珂柔正想說什麼,朱思道:“有我們護着,你們盡可以安心,她不喜歡不戴便是。”
顧珂柔隻得作罷,低頭應下:“四叔說的是。”
馬車到了城北的市集,安甯大開眼界。京城的城北市集占地極廣,統共有三條并排的街道。這裡修建着成排的高樓,巍峨氣派。好多都是外部和海外駐京的辦事之所。除此之外,林立的鋪子往前看不到頭,這裡什麼都有:有車馬行、有古董行、有海舶司、有專賣各種寵物的店鋪、還有人市。這裡的人市不僅僅買賣甯國的仆役,還買賣外部和海外的奴隸。
安甯沒有見過昆侖奴,見人市門口的木質高台上并列站着五六個高大的壯漢,他們臉上都戴着半副金屬面具,這麼冷得天上半身卻隻披了半件獸皮衣,露出黝黑壯碩的胸膛和胳膊。這些昆侖奴手上戴着厚重的鐵鐐,腳上用鐵鍊拴着限制他們的行動,他們好些人都帶着獸骨制成的項鍊和手串,看上去野性十足。
好多人在台前圍觀。安甯好奇地看了會兒,扭頭問身旁的朱思:“他們怎麼都戴着面具?”
朱思解釋:“昆侖奴大多臉上有刺青,看上去十分可怖,所以用了面具遮掩。”
“這可不是戴上去的面具。”一旁有人聽見安甯好奇地話語,見是個漂亮精緻的小姑娘,便好心地從旁解釋,“那面具是燒紅了焊在臉上的,已經同皮肉長到了一起,是他們臉的一部分。”
顧家三姐弟聞言臉上都露出了驚色,詫異地打量着昆侖奴臉上的面具。近侍見狀道:“三公子,兩位姑娘,昆侖奴兇氣十足,别驚擾了你們,咱們還是去别的地方逛逛吧?”
幾人沒有異議,轉頭去了距離此地不遠的海舶司。
還沒進門,安甯就被店鋪正中放置的青銅鐘吸引,快走幾步上前。那鐘約莫一人多高,制作極為精巧,朱思見狀道:“這是西洋鐘,可以報時,同咱們的日晷一般,不過比日晷更方便查看時間。如今這鐘大甯隻有兩座,一座在宮裡的乾清宮,一座便在此處,是意大利亞所進獻。”
海舶司裡除了鐘,還有許多大甯沒有的東西,衆人好奇地一一打量,見這些東西皆價值不菲。這些年大甯越發強盛,京城的權貴們喜歡購買這些平常見不到的東西在家裡裝點,是以海舶司的貨物極為受歡迎。
而大甯特産的貨物同樣在海外也極為暢銷,被别的國度的貴族所喜愛。開海市是王太後執政後力排衆議執行的新政之一,極大地推動了經濟的繁榮。
也因此南海一帶海盜海匪猖獗,定國公便是那處立了大功。
安甯正看着一個天使的雕像,從海舶司的二樓走下來幾個人。定國公在南海執掌大營,是那一帶的實際掌權人,因此海舶司這裡駐京辦事的幾個外國人對其十分巴結,有新的好的貨物都會第一時間通知國公府。
海舶司運來了一批品質極佳的紅寶石首飾,今日是定國公府最小的六姑娘陪姐姐五姑娘前來此處選買首飾。姚五姚六一奶同胞,都是定國公的愛妾所出,同父同母的親姐妹。姚六年齡最小,定國公最為偏愛,比姚五更加刁蠻任性。
姚五一下樓就看見了安甯,見她正盯着貨價上的天使雕像打量,想着正是因為她自己才成了替罪羊,不得不遠嫁西北的金帳王庭那批野人,頓時怒從心起。她冷哼一聲看向身旁陪伴的店主:“我今日在這裡采買首飾,不想看見無關外人。那些無關人等,都清出去吧。”
店主趕緊應了一聲,擡頭打量一圈,見一樓的店鋪裡隻有安甯一行人,便上前用生硬的大甯話道:“不好意思,我們店鋪今日不做生意了,幾位請回吧。”
安甯見是姚五,明白是她刻意尋事。但她已經代替她指婚給了少布,在她看來這已經是極重的懲罰,她不願多生是非,便走到朱思身旁:“四叔,我們走吧。”
顧珂柔性格闆正,平日裡做事說話一闆一眼,最守規矩,内裡卻也是個厲害的。上次姚五為難姚三的事情同她們無關,并且如果出了頭姚三更難做,所以她拉住了安甯。這一次姚五明顯是欺負她們,她如何能應?
她微微一笑,軟語帶刀:“走吧,給五姑娘騰地方。畢竟她能選買的時候也不多了,等嫁去了金帳王庭,再選就隻有牛羊豬狗一類,哪兒還有機會見着這些好東西?”
安甯眼睛微微睜大,佩服地看着大姐。大姐平日裡不顯山不露水的,嘴真毒啊,真讓她佩服。
姚五果然如同被點炸的火藥一般爆起:“你說什麼?!”
顧珂柔笑盈盈地看着姚五:“還沒恭喜五姑娘,将要成為王廷王子大妃。安甯。”她點了妹妹的名,“快來謝謝姚家五姐姐。”
安甯嬌俏地上前行禮:“多謝五姐姐。”
姐妹兩多的一個字沒說,隻是感謝。謝什麼?自然是謝姚五替她嫁去金帳王庭。姚五氣得臉色紫紅,胸膛劇烈起伏。偏生這是宮裡賜婚,她不敢說出半個婚事不好的字來。
姚六上前半步怒道:“你們不要欺人太甚!”
“六妹妹好沒道理。”顧珂柔柔聲道,“我們好心恭喜你姐姐,你怎麼說我們欺人太甚?再說了,是你們要店家趕我們出去,可不是我們要趕你們出去。”
安甯見大姐一人怼得姚五姚六兩姐妹臉色鐵青,正掩嘴偷笑之時,視線突然落到了對面昆侖奴台前。那裡一行人正圍站着在挑選奴隸,當中那人身形高大,氣勢迫人,不是伯言是誰?
她一怔,随即驚喜的跑了出去:“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