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蔻擰不過她,隻好陪她前去。
通往後湖的路不好走,兩人深一腳淺一腳,等到了木亭處的時候,積雪進了鞋子裡,鞋襪都濕了。
幸好白蔻已經叫人來收拾過木亭。木亭四周鑲上了雕花的窗闆和棉簾子擋風,亭子裡備下了取暖用的銅盆和炭火。白蔻點燃了炭盆,兩人一起圍坐在火邊烤鞋襪。
湖面廣闊,冷風呼呼地刮着,吹得棉簾微微抖動。橘色的火光映着安甯的小臉,她期待地看着窗外,然而湖面上不見一艘船隻的身影。
兩人就這麼枯坐了小半個時辰,打濕的鞋襪俱已烤幹。白蔻見炭火燃得不似先前那般旺盛,往裡加了點新炭:“姑娘,咱們在這枯坐了這麼久,也該回去了吧?”
安甯仍是盯着遠處的湖面:“再等等。”
白蔻把火燒得更旺了些,陪着安甯坐在一旁。坐着坐着不知不覺依靠着欄杆睡了過去,等她倏然驚醒的時候才發現外面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四周圍一片漆黑,唯有亭子裡火盆的光還亮着,映着安甯的身影。
她似乎一直保持着那個姿勢看着遠處的湖面一動未動。
“姑娘。”白蔻打了個哈欠,活動着有些僵硬的身體,“天都黑了,咱們回吧。”
這一次安甯沒有再拒絕,起身同她回了院落。
安甯去水房梳洗的時候,沉香拉住了白蔻。她看了看水房,拉得她走遠了些:“你們今日去了哪裡?怎麼晚膳也沒回來用,天黑了才回來?”
“哪兒也沒去,在後湖的木亭子裡枯坐了一個多時辰。”白蔻手裡拿着給安甯更換的寝衣,“沉香姐姐,你去吩咐一聲小廚房,給姑娘做點容易克化的東西吃吧。她晚上沒吃,怕她一會兒餓。”
沉香應了一聲,放了白蔻去伺候安甯。
安甯梳洗完躺下,白蔻和沉香像往日一樣放下幔簾關閉好窗戶,熄滅了屋裡的燈隻留了角落的一盞照明,這才輕輕地退了出去,關好了内室的門。
安甯在幔帳裡仔細地聽着,聽見兩個大丫鬟走遠了,這才悄悄起身撩開幔簾,從枕頭下面掏出來一個拇指粗細的竹筒,打開蠟封倒出裡面的紙條就着燈光看了起來。
她今日在木亭的坐凳欄杆底下尋到了伯言給她的信,上面隻寫了一句話:後日酉時相見。
她看着字條,猛地把臉埋進被子裡,一直空落落無處安放的心落了地。
她起身尋到當初夾第一張字條的書,把這張紙條也仔細地放好,才安心回床上躺下閉上了眼睛。
接連晴了兩日,第三日一早又開始飄起了雪花,雪花飄飄灑灑,在窗外安靜的灑落。安甯心不在焉地坐在花廳裡,心思卻早飛到了九霄雲外,一直惦記着今日傍晚将同伯言見面的事情。
嚴嬷嬷早發現她的魂不守舍,從坐進花廳開始,她便時不時地打量着窗外,眼下她在講制香,安甯托着腮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窗外飄落的雪花,心思全然沒有在課堂上。
嚴嬷嬷停下了講解:“你們面前都備下了各種物事,現在就按照我先前說的,試着做一做。”
顧珂柔和段妮拿起了面前的香片放進研磨缽裡,細細的開始将其磨成粉。安甯渾然不覺,仍盯着窗外。
嚴嬷嬷走到安甯身旁,直到嬷嬷的身影擋住了燭火的光亮,安甯才恍然察覺身邊站了人。她擡頭一看,見嬷嬷正慈愛地看着她,不由得臉上一紅站起了身,低頭嗫嚅:“嬷嬷……”
嚴嬷嬷走近了打量才看見安甯眼眶下帶着淡淡的青紫,雖然極力用胭脂和細粉遮掩,仍是若隐若現地透了出來,再看她眼裡帶着疲色:“二姑娘可是覺着不舒服?”
安甯有些羞愧,她昨夜睡得不實。她搖了搖頭:“嬷嬷,我錯了。”
嚴嬷嬷沒有多說,隻是将香片放進了研磨缽,将搗杵交到她手裡,示意她坐下。
越接近酉時,安甯的狀态越好。就像枯萎的花朵迎來了細雨慢慢地蘇醒綻放。她原本失神的眼睛漸漸亮起,臉頰帶上了淡淡地紅暈,整個人帶着隐隐地、壓抑的期待。
好容易熬到了申中,安甯喚來了白蔻:“把披肩拿來,你陪我出去走走。”
白蔻應了一聲轉身回房去取披肩,安甯站在廊下看着仍在飄落的細雪,今日雖然一直在落雪,幸好沒有什麼風,想來南湖風浪不大,伯言過來應該也能容易些。
“姑娘。”沉香替安甯披好了披肩,“咱們走吧。”
安甯微微皺起了眉頭,往後頭看了一眼:“怎麼是你,白蔻呢?”
沉香應道:“方才大廚房那邊來人把她叫過去了,她隻好換了我,讓我陪你去後面走走。”
安甯原想再等一等白蔻,可眼看着約好的時辰将近,從這邊院子走到後頭還有一段路,她隻得帶了沉香同行。
到了木亭裡沉香點燃了火盆,待到炭火燃起開始散發暖意,安甯突然開口:“我有些餓了,你可備了吃的?”
沉香一怔:“姑娘,是我疏忽了。”
“你去趟大廚房,給我做些吃的來。”安甯在坐凳欄杆上落座,披肩和裙擺在她身旁花瓣一樣散開,“我想吃你做的桂花糯米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