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棣棠持傘,一路追尋,直至行至銀杏樹下,卻失了那人蹤迹。
姜棣棠正遺憾,總覺會無功而返,而下一秒,聽見身後有溫潤聲音響起。
“姑娘是在尋我嗎?”
姜棣棠應聲回頭,瞧見了一張被傘遮了大半的臉,隻是那莞爾的笑足以令姜棣棠恍惚。
傘面微微擡起,棣棠視線跟着上移,是一雙生的同她極像的杏眼,劍眉的氣宇卻添剛正意,又與她的面相模樣截然不同。
隻有眼睛極像。
姜棣棠心跳頓時亂了一拍,她擡手,捂住心口,勉力壓下那翻湧的心緒。
“姑娘!”
藍溪好不容易撐傘追了上來,連忙扶住姜棣棠,餘光卻瞥見那立如芝蘭玉樹的人,神色一頓。
她蹙眉,眸光一閃,張着的口閉了又張,終是未言一語。
“姑娘可是身子不适?”
那白衣公子見狀,也伸手欲扶姜棣棠,卻被人側身躲開。
他手頓住,不過片刻便自若地收了回來,正欲緻歉,卻聞耳畔有輕柔而清冷的聲音傳來:“我無礙,方才唐突驚擾公子,多有冒犯,還望公子勿怪。”
“不妨事。”白衣公子搖了搖頭,眉眼間流露出淡淡的笑,說話聲如玉,清脆而溫和,叫人聽來也舒暢,“隻是在下甚是好奇,不知姑娘尋我是因何事?”
“無事。”姜棣棠搖頭,未看眼前人,她神色淡然,自若以續後言,“隻是覺得公子像一位故人。”
“故人?”那白衣公子明顯怔住,有些意外,不過轉瞬即将情緒收斂,笑意愈濃,狀若無意地問,也不令人厭煩,“那是在下福氣,亦是與姑娘有緣。隻是不知,姑娘可是平江府人?”
姜棣棠紅唇微張,想說什麼,卻又強行咽了回去,斟酌良久,才道:“非也,隻是在此處瞧見公子與我那故人有幾分相像,誤以為是故人也下平江府來,才多有冒犯之舉。”
“原來如此。”白衣公子點頭,似已了然,卻捕捉到棣棠言語間的用詞,試探道,“姑娘可是京都人?”
姜棣棠看他的眼神變了些,眉頭微微皺來下,而後舒展開來:“正是,隻是不知公子如何得知。”
“姑娘用詞。”白衣公子朗聲,同她解釋,“尋常人倒不會言下江南,反是京都貴人常用此語。姑娘既是京都人,卻至姑蘇來,是為散心?”
“正是。”姜棣棠随口胡謅,将話題岔開,“閑來無事便四處逛逛,也當是雲遊了。敢問公子可是平江府人。”
“非也。在下南境人,此番至平江也是雲遊,早些年聽聞江南水鄉風光宜人,心生向往之意,如今得以一遊,也算是如願了。”
姜棣棠颔首,言也溫吞:“原是這樣,方才我還在想,若公子為平江人,我是否能請得公子薦幾個地方遊賞呢。”
“既我們皆為異鄉人,此地相遇也算是緣分,若姑娘不嫌,他日倒是可同遊姑蘇。”
白衣公子将傘一斜,朝着姜棣棠行了個拱手禮,細如銀絲的雨掃過墨發,沾了些水汽,也染了些寒意:“在下名喚應塵,相逢即是緣,不知可否有幸同姑娘結識。”
“榮幸之至。”姜棣棠答的輕快,并未刻意隐瞞自個兒身份,隻是說話的同時也不動聲色地打量着眼前人神色,企圖瞧出些什麼端倪,“小女姜棣棠,應公子既有心結識,豈有推脫之理。”
隻是不巧,姜棣棠未能如願從應塵面上瞧出些什麼奇怪的神色。眼前的白衣公子笑意未變,就那般回應她,絲毫不覺得有何怪處。
這一出,倒是令姜棣棠所料未及了。
莫非真是巧合?
“姜姑娘幸會。在下唐突,不知姑娘于這姑蘇城内住的是哪家客棧?在下初來乍到,先至寒山寺院上了香,卻還未将住所安排妥當。若是可以,在下可否能與姑娘住同一家客棧,這樣出行也能有個照應。”
“自然可以,是滿月樓,公子若之後想來尋我,直接到那兒去便是,現下小女還有事,便不作陪了。”
姜棣棠屈膝行了一禮,未等及那人回應,便自顧自地帶着藍溪離開。
直至走遠,藍溪才輕聲問道:“姑娘為何要告知那人您住于何處,也不怕不安全。”
“哪有什麼不安全,客棧裡到處都是謝明霁的人,還怕有人能将我拐走不成?”姜棣棠失笑,本欲同藍溪解釋,卻忽然憶起藍溪與自己年紀相仿,陳年舊事她應是也不知,且也不清楚她到底是崔家家生子還是姜家侍女,這些事還是莫要告知她為好,“且那滿月樓是什麼人都能住進去的?他若是真能住進去,也自是不圖錢财之人,便當是多結識一個人而已,有何不好。”
而姜棣棠不知道的是,在那銀杏樹下未曾離去的人,盯着她們離去的方向,出神怔愣。
“終于尋到你了……”
“阿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