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
姜德運坐在椅子上,眉頭蹙起,面容發愁。
“老爺,”沈氏捧着一方用綢布包得仔細的硯台放在桌上,輕聲道:“這硯台可是咱們花了三千兩銀子才買得的,真要送去給茶鹽司主?”
“我倒不是心疼銀子,”沈氏說:“隻是送了這名硯就再難去尋這麼好的東西了,明年庭玉上京趕考,咱們拿什麼去給那位?”
姜德運嫌她啰嗦,揮袖道:“當時的情況我隻能答應,既然答應了又豈有反悔之理?”
“不過......”他停了下,又道:“送給這位茶鹽司主也不算虧。”
“怎麼說?”沈氏坐下來。
“你可知這位出身何處?”姜德運道:“這位是承德侯府的公子,祁太妃疼愛的侄孫,雖不是世子但那也是世家身份。祁家多半的人在朝堂當官,咱們要是跟祁家攀了關系,往後對庭玉入仕大有益處。”
這麼一想,沈氏眼睛亮起來:“老爺說得對,咱們也不能隻巴望京城那位,多幾個選擇也是好的。”
“既如此,那老爺為何還愁眉苦臉?”她問。
“我哪是愁這個。”
“那是因為什麼事?”
姜德運歎氣:“今年送去京城的春餅,那邊并不滿意,我擔心再這麼下去影響庭玉明年上京的事。”
沈氏一聽,也發起愁來:“可往年不是也這麼送的嗎?”
“往年是往年,但今年有了别家對比,咱們的就不夠看了。”
沉吟了會,姜德運道:“說來說去,還是咱們的制茶手藝不夠好,若是能得單家......”
說到這裡,他緩緩停下來。
沈氏接話:“單雲華那丫頭性子太倔了,老爺使的那些法子都難不住她。”
“确實是小看了她。”姜德運道:“不過這樣也好,她能有這般本事,以後嫁入我姜家就能為我們姜家所用。”
“隻是眼下還沒定論呢,”沈氏說:“她不肯做妾,咱們拿她也沒法子,且不說她有單家的手藝,就說庭玉年紀不小了,得盡快跟知州家女兒定下親事,免得夜長夢多。但單雲華這邊沒落定,咱們也不好貿然去知州家提親。”
聽得此,姜德運面色沉吟:“再等等,總歸有法子讓她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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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鹽司。
自從新官上任後,沉寂了半年的茶鹽司又開始忙碌起來。别看茶鹽司司主官職不大,但掌管之事頗多,除了地方茶鹽商市外,還掌當地礦冶、茶鹽賦稅、河渠監管、民政司獄等等。是以,每天隻要茶鹽司開門,進進出出辦事的人就不少。
後院案房裡,祁瑾序看完一批公文後,揉了揉額。
小厮有眼色地奉上茶盞,祁瑾序順手接過,隻不過品了口,他沉臉擡眉。
“爺,”小厮的模樣笑得比哭還難看:“小的後來又去問過了,單家小姐依舊說茶賣完了。小的也沒法子,總不能不給您吃茶吧,所以......所以上了盞白開水。”
話落,門口傳來一陣嘲笑。
“哈哈哈.......沒想到你堂堂侯府公子來了建安也有這麼落魄的時候,居然喝白開水哈哈哈......”
“你很閑?”祁瑾序懶得理會他。
“對啊,剛從外頭吃茶回來,确實有點閑。”蔺琰故意道,然後從身後掏出個茶盞來放在桌前。
茶盞裡是茶,清幽的茶香徐徐鑽入鼻尖,如蘭似蜜,宛若一縷輕柔雲霧落在心頭,令人心曠神怡。
祁瑾序擡眼,就見蔺琰背着一隻手,對他嘿嘿笑。
“知你口味挑剔,這道茶送你的。”他說。
祁瑾序默了會,放下筆,端起茶盞品了口。茶湯入喉如絲綢緩緩拂過,順滑,醇厚,甘甜。
須臾,他微蹙的眉梢舒展開來。
“哪來的茶?”
蔺琰不答,隻問:“好喝嗎?”
“堪稱臻品。”祁瑾序道。
蔺琰滿意了,當即一屁股坐在桌邊,将身後的一餅茶遞過去:“單二小姐給的。”
“你又去她那順東西?”
“啧......話别說得這麼難聽啊。”蔺琰不樂意道:“什麼叫順東西?我們這叫君子之交,互贈禮物。”
祁瑾序輕嗤:“你何時跟單二小姐成君子之交了?”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蔺琰說:“在我幫你查案這幾天,一得空我就去單家作坊吃茶,吃着吃着,就結了筆交情。”
“我跟你說......”他又道:“這餅茶可不是普通的,跟上回送的不一樣,上回送的茶是單二小姐自己制的,可這一餅不止是她制的,還是她親手栽種的。”
“攏共也就幾餅,然而這麼稀少的情況下,單二小姐還是送了我一餅。哎呀......”蔺琰折扇一打,自得地喟歎:“沒想到小爺來了建安也這麼受小娘子的歡迎。”
祁瑾序也不知是什麼心情,看蔺琰莫名不大順眼起來。
他神色微斂:“說了這麼多,你想要什麼?”
蔺琰一聽,立馬跳下桌子,讪讪笑道:“還是哥了解我。”
“我呢......”他收了折扇,打着商量道:“最近手頭有點緊,哥,你幫幫忙呗。”
祁瑾序好整以暇睨他。
“你堂堂小公爺,當年京城百花樓豪擲千金不在話下,如今來了建安怎麼就混成這樣了?”
蔺琰被他回擊得一噎,撇嘴道:“當年是當年,我現在不是遇着難了麼。祖母為逼我回去,斷了我所有開銷,我沒辦法隻能找你啊。”
他做出可憐巴巴的模樣:“哥,行不行?”
祁瑾序不說行也不說不行,吊着他賣關子。
半響,蔺琰啧了聲:“我知道你也想讓我回京,但我打死是不會回的,你若不幫我我自有其他辦法。”
說着,他伸手去夠桌上的茶餅,打算帶回去。不料,茶餅才拿起來就被一隻手摁下。
祁瑾序面無表情:“要多少?”
蔺琰得逞地笑起來:“一餅好茶,換一千兩不過分吧?”
“你那還有多少?”祁瑾序問。
“什麼?”
“上回單二小姐送的茶餅還有多少?都拿來。”
“你都拿去,我喝什麼?”
祁瑾序面無表情:“再給你五千兩。”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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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廂兩人談着話,外頭常舟禀報道:“主子,姜家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