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祁瑾序心頭一噎,面上卻不顯。他當然清楚單雲華在捉弄他,來建安之前他從未接觸過茶市,又豈會懂這裡頭的行話。
這個問題,他答不上來。
但單雲華打定主意不給他抄作業,扭過頭,佯裝打量鋪子裡其他貨物。
祁瑾序唇角幾不可察扯了扯。
雖答不上來,但以他的機智應對這種問題并非難事。他低唇咳了咳,說:“适才你也說了,我們的要貨數量合計後再詢問掌櫃,若我與她的要求不一緻,你們豈不是要另開石模?”
夥計一愣,恍然地笑起來:“瞧我,倒是忘了這個。”
祁瑾序接着道:“既如此,那我勉為其難跟這位客人一樣吧,她怎麼制我就怎麼制。”
單雲華:“...........”
見夥計希冀地朝她看來,單雲華隻好道:“頭春茶和尾春茶各一半拼配即可。”
“這好說,”夥計問:“客人何時要貨?”
“不急,可否先看看你們的石模?”單雲華問。
夥計不解,又聽她解釋:“實不相瞞,這是我第一次來建安做買賣,且數額巨大,家中長輩再三叮囑不可馬虎,我得先看看石模才放心與你們下定。”
這麼一說倒是情有可原,以往有的客人甚至要求看他們作坊規模,考察實力後才下定。
夥計沒多想,點頭:“行,我帶你們去看就是。”
單雲華跟着他進後院。
祁瑾序也理所當然地起身,折扇輕搖,不緊不慢走在她身後。
一行人出了前院鋪子經過一座天井,天井中間一口方正的石水井,因前段時日下雨,地面長滿了青苔。
單雲華心裡琢磨着事沒留意腳下,不承想下台階時腳底打滑,整個人往側邊栽去。
她吓得大駭,以為自己就這麼摔下去時,胳膊倏地被人攥住了。
是祁瑾序。
他手掌大,輕巧地捏着她胳膊,就跟拽風筝似地把她拽回來。
隻不過,拽回來時,兩人距離有點近。單雲華幾乎是挨着他的,還能清晰地聞到他身上清冷的沉香味。
她曾聽說京城富貴人家薰衣喜歡用上好的沉水香,一錢沉香價值不菲,原以為是誇大其詞,沒想到真有其事。
“小公子......”在她胡思亂想之際,耳邊幽幽地傳來句提醒:“好生看路。”
“......”
單雲華羞赧,立即把亂七八糟的思緒收斂。
她退開一步微微傾身,頓時想起自己此時是男子裝扮不宜福身作謝,于是又退開一步,躬身對他作揖。
“多謝這位公子。”她說。
但祁瑾序不理她,就好像剛才他隻是随手拉一把并非出于好意似的,他搖着折扇擡腳上前。
這樣一來,倒成了單雲華跟在他身後。
兩人的動靜發生短暫,夥計察覺後見單雲華已經站直了,他沒在意,繼續領着他們去看石模。
石模是用巨大的青石闆切割而成,凹槽紋路請專門的工匠雕刻,且每一個石模上的紋路都必須一緻,這便要求工匠的技藝精湛到極緻,所以很多作坊不會輕易換石模。
然而令單雲華詫異的是,這家作坊的石模外觀雖老舊,但凹槽紋路卻是新雕刻的。
她就着昏暗燭火,擡手在上頭輕輕撫摸紋路,這樣的紋路她在自家作坊見過無數遍,閉着眼都能清楚這上頭幾經幾緯。
漸漸地,面上的神色不免冷了些。
祁瑾序盯着她臉上的變化,長睫微壓,眯眸觀察。
“這套石模是我們這最重的,壓出來的餅幾乎跟單家的一樣......”夥計在一旁解說。
過了會,外頭有人喊他,他應了聲,然後對祁瑾序和單雲華道:“兩位客人稍等,我去前頭看看。”
祁瑾序點頭。待夥計走遠,他收了折扇走到單雲華身旁,低聲問:“發現了什麼?”
單雲華擡臉:“大人怎麼知道我是來這找證據的?”
“本來不是。”
“?”
“我起初以為你是想囤積居奇,”祁瑾序道:“但你拿出單家的茶才清楚你是來找證據。”
單雲華的表情有片刻錯亂,他居然以為她是來這做黑買賣的,她看起來像那種人嗎?
她臉上的這絲表情被祁瑾序精準地捕捉到了,像是扳回一成似的,微揚起的唇角露出點暢快。
“說吧,發現了什麼?”他再次低聲問。
單雲華正要張口說話,突然,胳膊被人拎起,随即便是腳下懸空天旋地轉地飛起來。
還未等她明白過來發生了何事,就聽得外邊一夥人跑過來。
适才的那個夥計說:“沒想到那兩人是騙子,我差點就要上當了,他們就在裡面。”
很快,有人舉着火把進來,手上還帶着長棍,顯然是這裡養的打手。
單雲華心髒狂跳,呼吸困難,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诶?明明還在這裡的,去哪了?”
“應該是知道我們發現,跑了,快去追!”
那些人在屋内翻箱倒櫃地找了會,沒搜索到人呼啦啦地又跑出去了。
單雲華看不清環境,呼吸也越加困難。她晃了下腦袋,欲圖掙脫那隻捂着她臉的手。
祁瑾序卻無動于衷,認真聽外頭動靜,直到确認走遠了才放開她。
一得到空隙呼吸,單雲華大口大口喘氣。她有些惱,這人捂她嘴巴就算了,居然連鼻子和眼睛也捂得密不透風,寬大的袖擺蒙在她臉上,她差點窒息。
察覺她眼底的惱意,祁瑾序解釋道:“别誤會,我怕你出聲。”
“我非三歲小兒,又豈會不分場合?”單雲華道。
“我以為......”祁瑾序視線往下看了看,不緊不慢道:“你們女子怕高。”
“?”
單雲華順着他的視線往下望,這才發覺兩人站在三丈高的橫梁上。她頓時腿腳一軟,趕忙抓緊祁瑾序的衣裳。
祁瑾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