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會,她對賭坊的人道:“錢我們願意還,隻是手上沒這麼多,能否商量減少些?”
“你們單家姐弟當我們這是慈善堂了?”那人沒好氣:“你們單家沒錢?笑話,單家不是還有茶山和作坊嗎?再不濟,把你們單家的宅子抵押了就是,别在這哭哭啼啼裝可憐。”
“限你們三日。”他說:“三日之後帶着錢來這贖人,不然,我也隻能按規定辦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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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子不能抵,茶山和作坊也不能賣,這是父母給我們留下的東西,若這些賣了,單家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回到單宅,單雲華思忖良久,說道。
單雲慧哭得眼睛發紅:“可阿弟怎麼辦?不能不管他啊。”
“自然要管,隻是這事得想别的法子。”
“你有法子?”單雲慧希冀地擡眼。
聞言,單雲華沉默。
她豈會有法子?單雲璋攤上這樣的事,無疑是在動她單家的根本。這會兒冷靜下來後,她越想越不對勁,原先還以為單雲璋是單純被人哄騙了,如今看來,這背後肯定有人做局。
而且,若猜得沒錯,那做局之人就是姜家。打從在賭坊那人說要她抵宅子賣作坊,她便懷疑,如此行徑,分明是要逼她在建安立足不下去。
少頃,她說:“我手裡存了點,加上此前姜家賠償的算下來也有三千兩。作坊裡的春餅也制好了,我去走走以前的老客戶,看能否放低些價錢全賣了。這麼算下來,也能籌夠五六千。”
“可還是不夠。”單雲慧道:“那可是兩萬,這麼多,怎麼湊。”
想了想,她說:“我的嫁妝還剩些,可以全部拿出來。”
“不必,那是你這輩子傍身的東西,阿姐留着便是。”單雲華道。
“你這是說的什麼話,”單雲慧道:“如今單家有難,就該齊心協力渡過。你什麼事都自己扛,我看着心裡不難受嗎?”
單雲華動了動唇,最後把話咽下,點頭:“好,那就按你的意思辦。”
“如此一來,咱們七七八八也能籌夠一萬,剩下的一萬上哪找呢?”
默了會,單雲華道:“去借吧,明日我去趟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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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時節,天氣陰晴不定,午後又開始淅淅瀝瀝下起雨來。
單雲華坐在陳家的大堂裡,視線透過雨簾瞧見對面轎廳玩球的小童,那是陳慶生的孫子琏哥兒。
今天才四歲。
“陳叔,”她開口:“我記得剛好是雲璋四歲那年,您随父親到了我家,彼時您還誇他乖巧長得像年畫裡的福娃娃。”
聞言,陳慶生歎氣:“雲華啊,不是我不肯幫你,隻是你來得正不是時候。這個節骨眼,家家忙活備春茶,我所有錢都壓在春茶上了。”
單雲華視線仍落在廊下的琏哥兒身上,他把球丢給奶娘,奶娘故作接不住惹得他咯咯笑。
耳邊聽得陳慶生繼續說:“錢我倒是能借一點給你,多的沒有,幾百兩還是能從手裡扣出來的。”
幾百兩......
單雲華收回視線,笑了笑。
“不必了,”她起身:“知道陳叔有難處,雲華另想法子就是。”
“唉!”
陳慶生見她離去,也朝琏哥兒看了眼,蓦地回想起當年單雲璋小時候的樣子來。
歎氣道:“雲璋這孩子糊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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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雨下了半天,從午後一直到傍晚不停。單雲華出了陳家後,又去拜訪了幾個相熟之人,夜幕降臨時才回到單宅。
單家大門前,單雲慧早就在那等着了。
“怎麼樣?一共借多少?”她問。
單雲華收了傘交給婢女,進屋後又理了理被雨水打濕的裙擺。
“如今正值備春茶之際,大家的錢都砸在春茶上了,茶還未賣出去,手裡無進項。能借的,不多。”她說。
“那陳叔呢?他借了多少?”單雲慧又問。
“沒借。”單雲華搖頭:“陳家也是這個理由。”
單雲慧一聽,有些氣:“這些年陳家的日子過得富足,多的不說,三五千是能拿得出來的,竟是一分也不肯借麼?”
“當初父親那般器重他,事事幫着陳家,如今咱們單家有難,他就這麼看着不肯幫忙,實在令人寒心。”
單雲華默默聽着,不語。
其實她清楚,并非陳叔不肯借,而是不能借。姜家既然做了這般局,估計早就跟陳叔打過招呼,欲把她的退路堵死。
這些年陳家看着日漸富裕,但許多買賣都是靠着姜家幫襯,姜家不許陳家借,陳家也不能如何。
雨水打着屋檐,滴滴答答,濕漉漉地黏在鞋上、裙擺上。
姐妹倆沿着回廊沉默地往裡走。
過了會,單雲慧停下,愁眉苦臉地望過來:“雲華,隻剩一天了,還有法子麼?”
單雲華望着廊下被風雨吹打得飄搖零落的燈籠,恍了會神。
“我想明日去一趟姜家。”她說。
單雲慧驚訝:“你要去姜家?”